这样的女人,一般来说他其实得叫一声姐。而能生下余烟这样的漂亮孩子,就能够说明妈妈也是个美人,又加上她体弱多病,不能下地劳作,顶多是身体状况好的时候,下地酿酿酒。不用太劳累的人,就是看起来憔悴也不显老。她妈妈之前看起来也就是刚三十的样子。对于这样的一个母亲,他性子内敛不愿意多去接触,只觉得尴尬。他那会儿倒还羡慕过凌祈安,他那个弟弟很会来事儿,和余烟以朋友相称,却又能叫余烟妈妈姐姐。他说,这叫各论各的。后来凌祈安和余烟关系越来越好,他也没什么悄悄去余家村的机会,对于余烟妈妈的事情,也就是听来宁山上香的余家村村民说。说余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能干,把自己妈妈照顾的很好。再后来,凌祈安又突然要和余烟结婚,婚事很快敲定下来,按照规矩见双方家长,但余家村只是来了平日里对余烟不错的村长夫妇后,他也好奇过,余烟妈妈怎么没来。明娥当时回答的,说余烟妈妈身体虚弱,张罗不动余烟的婚事,与其让亲家劳累,不如让亲家去疗养院好好养病。当时村长夫妇也是连连点头,甚至还因心疼余烟母女抹着泪说余烟守得云开见月明,嫁一个好婆家,帮着她把妈妈的身体养好,等她隔年生个孩子,就能帮她带孩子了。长辈们都这样说,他也没多想。毕竟,就是明娥愿意余烟妈妈在婚礼上出席,他的父母亲,那俩要面子,讲排场的,不一定愿意。等余烟结婚以后,凌祈安就突然去世,家里也都开始忙他的丧事,偶尔他和余烟碰见,余烟除了在人前会掉掉泪,诉说一下对凌祈安的相思之苦,其他方面,他可没见她难过。余烟某些时候的性子很像小孩儿。她要是难受了,一定是有事发生,如果不难受,就是有事发生,肯定对她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此,他也从没多虑过关于她妈妈的事,一直觉得她妈妈在别处养病。胡思乱想着这一切,他的心情也突然觉得窒息和不敢相信。她妈妈才四十一岁。当初也不过是身子骨不好,又没有查出什么致死的疾病,凌家能够给她提供一流的医疗条件,怎么会呢?呆滞了良久,他才哑然的开口:“什么时候的事?”“刚到元旦的时候,夜里两点……”他喉结滚了滚,“因为什么不在的,意外?”余烟又抽噎了几下,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突然问了他一句,“镜尘哥哥,你当初,怎么看待我和凌祈安结婚的事呢?”白凌镜尘愣了下。明明在说她母亲去世的事,她怎么突然提那一茬儿?难道是她母亲觉得祈安很好,心愿是让她和祈安结婚?虽心生疑惑,他也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能怎么看,你喜欢祈安。”余烟马上摇头,“不是。”“我继父虽然对我和我妈妈不算多好,但家里很多事还是得仰仗着继父,继父突然离世,妈妈还是很伤心,继父下葬的时候,她就突然昏迷了,起初都没有人在意,我也没在意,以为妈妈是伤心过度。”“后来呢,妈妈也偶尔会昏迷,我当时还对你说过。”这事儿凌镜尘记得,他当时还陪着余烟去了余家村给她妈妈诊脉。当时诊出的结果是气血太亏。他又问:“然后呢?”“然后就按照你说的,给妈妈继续补身子吗,再后来,凌祈安认识了我开始往我家跑,有一天,我妈就在他面前昏倒了。”“那会儿我没在家,凌祈安就叫了车把我妈送去了医院,做了好多检查,当时他的神色很沉重,我问他是不是我妈妈有事儿,他说是他累了,又反问我,你知不知道我妈妈的身体。”“因为你,我对他也很信任,我就把你当初给我妈妈诊出的结果告诉他了,他就笑,说你医术真好,你说的和西医检查的结果一样。”“可是他骗了我,那天我妈妈查出了问题,我妈妈有一种罕见病。”听闻此话,凌镜尘的心坠下去了。“之前在村里我妈老病恹恹的,就有人议论,我妈就是因为生我弟弟遭了大罪,也不至于长年累月的虚弱,可是我继父最开始也带我妈去做过检查,那时候就没查出来。”“凌祈安带着我妈能查出来,好像是帮我妈妈多化验了一种什么,我具体也不太懂,凌祈安一直和医院打交道,他懂。”“而我和他结婚,就是因为,他让奶奶和我做交易,我只要答应和他结婚,他就给我妈妈治病,让我妈妈多活些时间。”“但是奶奶又觉得,利用我妈妈,让我和凌祈安结婚有点不太光彩,会败坏她的名声,就又威胁我,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这事儿,一开始,就只有死去的凌祈安,我,还有奶奶知道……”余烟语无伦次的说完这些,哭音更浓郁。而凌镜尘那随着她的讲述而震惊的眼眸里,也蓄上了一层水雾。只觉得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在此刻疼的离谱。有一些,难过余烟的母亲,才刚过四十,就离开了人世。也有一些,心疼怀里的女人在这世上已无任何血亲。还有就是……“所以,你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有过祈安?”“嗯。”余烟应。凌镜尘继续把她用力的往怀里抱。余烟在哭。他通红的眸子在视线模糊时,也有清泪落下。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是凌祈安的错吗?可是他自己,如果当初能做点什么,会这样吗?不论是他,还是凌祈安,当年都是抛开了生活里的柴米油盐,只是为了自己那点别扭的心思。可却让余烟,一个为生活而发愁的少女买了单。泪水浸湿了他的头发。他用藏着哭腔的声音对余烟说,“不哭,袅袅不哭,你也不是孤儿,现在你上了我家的户口,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家人。”“以后,我把爸爸妈妈该给你的,也都会补给你。”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是,于爱,于心疼,于未来,不停地,不停地以甜来填补她内心那诸多的苦。有那么一件事,凌镜尘有自知之明。不用为生活奔波忧愁,他也自小见惯了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奢侈物质。物以稀为贵,多了,就平常了,就不会觉得满足了。他时常看到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攒钱买了一双自己喜欢的球鞋而开心很久,他心里是羡慕的。但他又不敢把自己那种羡慕说出来,一说就是他的不是,毕竟他有着别人拥有不了的,有什么可羡慕别人攒钱买东西的呢。可是,别人靠物质获得精神层面的满足,他靠物质得不到,他想要自己的精神世界觉得舒适,就得另寻法子。然后他做善事,做慈善,看海量的书籍,学各种各样的技能,钻研各种事情……一次次进步就换来一次次满足。但也会带来别的空虚,如他在书中所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不知作者写出这种诗句是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子。直到他自己动了心。爱上余烟,他纯粹的爱着。他之前因体内毒素,记忆倒错,或许也有人会觉得他过于严重。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别人在意的利益,是他一回头就能马上拥有,他却没有任何兴趣的,那么爱,就是他目前最参不透,也最耿耿于怀的事情。因为别人爱情里什么物质的考验,在他这里都不存在。他的爱情太理想化了。就忽略了,余烟的爱情,是容易被物质所裹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