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伤肿消下不少,他放下帕子,又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递到他手上,若无其事道:“今日那医师见你面善,惦记着你脸上有伤,特地嘱托朕拿来,说是不出三日就能痊愈。朕……方才正巧路过,想着替你拿来。”
“路过?”姒云眨眨眼,颔首道,“原来如此。”
周王悬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放下药瓶,右手负至身后,一边轻捻空无一物的指尖,一边道:“另外还有一事。”
姒云抬头:“大王但说无妨。”
周王低敛着目光,沉吟许久,缓缓道:“申侯与犬戎谈判回来,说对方已答应议和之事。再过两月,伯士就能回朝。”
“当真?”姒云眼睛一亮,“太好了!云儿的意思是,大善!”
周王脸上却不见喜色,负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是数次,才转过身道:“如此盛事,接风宴必不可少。朕与王后说起此事,她说今日见你厨艺高超,想让你为接风宴准备一道菜。”
沾了烛火的凤眸微微抬起,四目交汇时,他眼里又似挂上了那层若有似无的薄雾,让人看不分明。
“朕已应允。”
姒云:“……”
晚风起,虚掩的窗子发出啪的一声响。
庭间梧桐簌簌声响,三两片落叶飘落枝头,拂过窗台,随风潜入堂下,牵起周王垂曳在地的衣摆,拉扯牵绊,久久不息。
堂下两道身影随案头烛火摇摇晃晃,时分时合。
姒云一动不动凝望着眼前人,任春风徘徊,许久没能出声。
无论是褒国王女还是周国夫人,接风宴备膳之事都与她无关。
——做好了得些赏银,一步行差踏错便能要人性命,深谙宫闱之道如周天子,不该不知其间水深。
可他依旧不顾她意愿,一口应承了下来。
最是帝王心难测。
“大王。”
良久,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倏忽舒展,神色平静道:“能为大王分忧,是云儿之福。只是,此事若做得好,云儿能否再问大王要个赏赐?”
周王目光一凛:“云儿想要什么赏赐?”
姒云低垂下眼帘,手里的药瓶颠来又倒去,许久,缓缓道:“大王,王姬婉年幼,身子骨又弱……能否让她回府修养?”
“王姬婉?”周王陡然抬眸,沾了夜凉的眸间一片冷寒,“为何是王姬婉?”
姒云:“……”
宫闱深几许,容不下太多无缘无故的好心?可她若能做到袖手旁观还安之若素,又如何会被困囿在此?
她错开视线,轻道:“云儿是怕,再拖延下去,王姬的身子,回天乏术。”
周王目光骤冷:“云儿何出此言?云儿莫非也通岐黄之术?”
姒云看向手中那只烛光皎皎的小药瓶,缄口不言。
她要如何说?
说王姬婉房里那漫天飞舞的落英虽会绝迹于时光长河里,却有那么两株历经光阴流转,存活了下来?说那两株枝叶虽有所不同,香味历经千年不变,因在夜里芬芳四溢,千年后的人们称之为“夜来香”。
夜来偷香,于身子无益。
说晋宫里众卉竞春美则美矣,房里的花草或异香阵阵,或模样妖冶,后世人皆知,此类草木不宜放在房中。旁人或许不知此理,善花事之人却不会不知。
说皇父婉的疹子或许的确有桃花之故。在桃树林里走一遭,生了疹子,挠破肌肤,卉木之毒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