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秋风的琴曲至此宛转,低回着往下沉去,似要沉入无尽深渊。
傅然道:“就因为这个‘道义’,蝉众二十四人死了二十个,最后只剩下你的干爹干娘四人。而也因为他们的坚持,五道总算没有彻底消亡,有一个人在他们的保护下活了下来。”
那个人的名字,宴夏曾经听说过,就在当初鬼门众人找来南河镇小院中的时候,碧眼曾经无数次的问起那个名字,她轻轻道:“闻北云?”
“不错,正是五道之首的洛水宫之主闻北云。”
听傅然说起此人,宴夏心中依旧不解:“可是这些年来,我与干爹干娘住在一起,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宴夏。”傅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淡淡道,“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敢轻易与宴兰庭为敌,你知道他最让人忌惮的是什么吗?”
听见傅然这话,宴夏的思绪再次被拉回了那日变故发生的南河镇,整个鬼门数百人出现在小镇之中,不过是为了对付干爹干娘区区四人,而在那四人之中,他们最为忌惮的,正是看来最为虚弱的大爹爹宴兰庭。
想到最后那冲天的火光与飞腾的凤凰,那道让所有人皆消失无踪的阵法,宴夏毫不犹豫道:“是阵法,他们都怕大爹爹的阵法。”
“不是阵法。”傅然像是早已料到了宴夏的回答,很快便摇头道,“是刀。”
这是宴夏全然未曾料到的答案,她惊讶的看着屏风后的身影,听傅然接着又道:“听说多年之前魔门作乱,宴兰庭以一人之力独战数千魔兵,靠的就是手中一把刀。”
“可是……”宴夏仍是犹疑,心中不解为何自己从未见过大爹爹用刀,然而转念想到大爹爹如今的身子,她却又不禁苦笑起来。
是了,大爹爹如今身体破败成这幅样子,自然无法再使刀。
自她出生起,所见到的便是缠绵病榻的大爹爹,她竟未曾想过,大爹爹并非从一开始便是这般模样,他曾经也有过属于自己的风华,只是如今……皆已成过往。
傅然不知道宴夏在想着什么,他只是娓娓将这故事继续说下去:“他后来所使用的阵法,其实是五道的东西。”
“五道?”宴夏喃喃问道。
傅然道:“赤凤神隐阵,是闻北云的成名绝式之一,也是五道洛水宫的不传秘技,而闻北云将它传授给了宴兰庭,宴兰庭又传授给了你,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事情兜兜转转,终于落到了宴夏的身上,宴夏紧盯着傅然的身影,心中的紧张突然之间多了几分,似乎早已料到等待之后的下一句话,是无比重要的一句话。
傅然没有让宴夏等待太久,他很快道:“那便是说,闻北云已经死了,所以他才会在死前将洛水宫的秘技传授给宴兰庭。而宴兰庭将它传授给你,或许是因为……你与闻北云有着某种关系。”
“你是说……”
傅然轻轻“唔”了一声,仿佛做出了最后的判定般道:“不论是哪种关系,也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有一点我能够确定,那就是——你才是五道最后的传人。”
五道是什么,它究竟代表了什么,宴夏皆不曾了解,而“五道最后传人”的身份,却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茫然不解,无法回神,静默半晌,才喃喃着问道:“所以其实我才是一切麻烦的源头,是吗?”
她黯然低头,盯着面前桌上已经凉透的茶,低声又道:“如果我继续留下来,是不是会连累客栈,连累荀大侠,还有……苏倾公子?”
宴夏失魂落魄,琴声哀哀悲戚,然而屏风后的傅然听到宴夏这话,却是突然“嗤”地笑了起来。
宴夏抬眸望去。
傅然好笑的道:“连累苏倾?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知道他是谁吗?”
第27章
听见傅然的问话,宴夏本欲回应,然而那话到了嘴边,她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是谁?
在宴夏的眼中,他是苏倾,是南河镇酒楼当中的琴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但这两日来旁人的反应,都告诉她一切并非如此。
苏倾究竟是什么身份,究竟有怎样的过去,宴夏如今依然一无所知,但她却知道他定不会是一名普通的琴师。
听出了这一瞬沉默中宴夏的犹豫,傅然笑意犹在,很快便又道:“你果然已经猜到一点了,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他啊,大概是这世上最不怕被连累的人了。”
“可是……”宴夏依然欲言又止,并未赞同傅然的话。
傅然好奇道:“嗯?”
宴夏低眉轻声道:“可就算是再强的人也会受伤,大爹爹,二娘,三爹,小爹,他们都很厉害,可现在还是消失不见了,不管苏倾公子是什么身份,不管他是否修行过武学,我还是……还是不想看到他受伤。”
宴夏这番话让傅然第一次沉默了下来,宴夏感觉到屏风后的人似乎在往这处打量,她不知道隔着屏风那人是否能看清自己,但她却显得紧张了起来。直到那人终于轻笑一声,颇有意味的道:“没想到啊。”
傅然这声“没想到”让宴夏一瞬茫然,片刻后她才听傅然接着道:“你说得对,纵然是再强的家伙,也会受伤,也会死,纵然是苏倾也一样。”他语声带笑,却又多了些感叹,“没想到这番话会是由你说出来。”
“傅然公子?”宴夏未解其意,喃喃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