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屏书拉着阿幸的手,给予她温暖和力量:“这话说的,我可不能放开你啊!你如今就是我的妹妹,若没有你,这云顾花坊我还怎么撑?”
阿幸点了点头,似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哼……这事儿恐怕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谁知王氏听了这话,也是开了口:“你们不可能这么一直让她躲着!她是我们小王村的人,又不是那些没名没姓的奴籍之人。”
聂屏书怕的,其实就是王氏说这个。在这个时代里,已经有了非常完善的户籍制度了。阿幸并非是奴籍之人,也就意味着她是在小王村有非常正式的户籍登记造册的。虽然后来聂屏书也在林阳县为她重新登记了户籍,她也改名聂阿幸。但是毕竟王氏是她的母亲,她曾在小王村生活过那么久,如果王氏想要将事情闹大,甚至可以控告聂屏书“私拐人口”。聂屏书倒是不慌,但总要想到这些可能性才好。王氏觉得,自己如今是占了理的。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再者说了,这一次也不是我要找她,而是陈员外要找她。这亲事都订了多久了,她怎么能说跑就跑呢?陈员外还在等她回去成婚,你们总不好也拦着吧?”
说着,她还开始将随身带着的包裹放在一旁,一边翻找,一边嘀咕:“你们可别说我没证据啊!我将当日他们的婚契都带来了!白纸黑字,上头还有招弟自己的手印呢!”
聂屏书看着她果然从包袱里头翻出来了一纸婚契,眉头也皱在了一起。旁的也罢了,就是这一纸婚契是最麻烦的地方。这时代可没有什么妇女儿童保护法一类的,不管阿幸是多大年纪,或者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签订了这个婚契,现如今契约就是生效且合法的。只要陈家要找阿幸,那么阿幸不回去的话,很可能会惹上官司。阿幸求助一般的眼神,看向了聂屏书。聂屏书的心里,却半点儿都没有慌张。她在让阿幸留在云顾花坊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不仅仅是她,只怕云顾花坊的旁人也离不开阿幸了吧?聂屏书看向了西风和张良,果然看到他们二人都是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着对策。看众人都没有说话,王氏还以为他们是害怕了。“怎么样?”
王氏越发挺了挺自己的胸膛:“现在知道,你们就不该留下这小蹄子吧?我劝你们还是快点儿让她跟我走!别耍什么花招!我这一次出来,整个小王村的人都知道我是来找这小蹄子的。如果我回不去的话,你们也都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候官府头一个就要抓你们,我看你们怎么办!”
看王氏如此模样,明日一向刚烈的阿幸,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盯着王氏,早已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去的!要我嫁给那又老又丑的陈员外,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哼,这由不得你!”
王氏早就做好了准备:“来之前,陈员外就同我说了。你如今若不是个良家了,他也就不要你了。但你若还是个良家,他是不会计较你这些日子在外头做了什么的。我也听了他的话,在刚进崖州城的时候,就去过官府报明了你的身份了。你不跟我走?那整个云顾花坊就要承受私掠人口的罪名!”
说着,她越发得意洋洋了起来:“你可是我的女儿,我还能治不了你了不成?”
她显然也是经过了陈员外那“高人指点”,梗着脖子看着聂屏书他们:“只要你们将招弟给我,让我带回去,我便不计较你们云顾花坊的这些罪孽就是了!”
罪孽?她竟用了这个词?聂屏书这暴脾气,感觉马上可就要控制不住了!她捋起了袖子,一旁的西风和张良也上前,挡在了王氏的面前。王氏被他们二人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你们……干什么!?我现在可是来找我的女儿的!她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却放了老子娘还有两个弟弟在家中吃不饱穿不暖,这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王氏是个乡下泼妇,便二话不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我可告诉你们,不把我女儿还给我,我就不走了!我在这里吃你们的,喝你们的!”
旁的事情,聂屏书不敢说自己见得多。但乡下的撒泼妇人,她见到的可真不少。于是聂屏书笑了笑,挥手示意张良和西风下去,她的心里也有了主意:“我且问你一句,让阿幸留在我们这里,喝你们小王村的断绝关系,日后她就是我云顾花坊的人,你可愿意?”
阿幸的眸中,生出了许多的感激和感动。王氏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环顾云顾花坊,心里头盘算了一下,即刻就摇头:“自然不愿意!你们这云顾花坊算什么?不过就是小生意人家罢了!而且我看你们刚开业,院子里又养了这么多人,只怕没几个钱了吧?陈家那可是大户人家!日后招弟去了陈家,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帮衬着家里她两个兄弟,我凭什么让她留在你们这云顾花坊啊?”
这话,叫聂屏书也笑了笑:“好,你如今既然如此说话,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只怕啊,你这一时半会儿,是将人带不走的。”
她转头,对站在柜台处的阿祥喊了一声:“拿算盘来!”
阿祥忙不迭地将算盘递了过来,聂屏书当着王氏的面儿,手指不停地拨弄着算盘:“距离当日我在林阳县见到阿幸,也过去了有半年时间了。我们原本是说好的,她在我这云顾花坊做工十年,我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如今刚半年过去,我在她身上花费了不少,你若想带走她,就将这笔钱结算给我!”
众人似乎都明白了聂屏书的意思。聂屏书看王氏要说话,并不给她这机会,反而立刻开口:“可别说什么和你无关!你既然说阿幸是你的女儿,是你们小王村户头的人,就自然要有个责任吧?这事儿,便是闹到官府去,我也不怕你的。阿幸在我云顾花坊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的证人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