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讲过。”
“那你自个儿怎么想呢?”
她能想什么,从家园被占、家人离别那天起,她就已经明白人之卑微无用。尤其像她们这样的人,活一天便是在奔涌洪水中挣扎一天,水静下来,就偷着喘口气,一旦湍急,便又要动魄惊心。
想想也是辛酸,光维持这口气怎么就能费尽心力。
“你就不想往上够一够?”
“摘月?还是摘星?”闻人椿昂起头,脖子伸得又直又长。
沈蕉被她逗笑:“都不是。”说话间,她微微抬高身子,伸手折下了一片叶。
叶子上已经凝了颗露水,随沈蕉的动作滑落,打在闻人椿的膝盖上,激起冷颤连连。
“我也不同你继续打暗语了。刚从金先生那儿听说,霍府想要将你一道讨去,好照顾那只畜生。”
所以——得留在霍府了?
闻人椿心中顿时像是落下无数颗露水,心尖儿颤动不已。说不上是喜是忧,毕竟豪门世家一朝倾塌的故事,她在临安城也算见过不少。
“蕉姐可知这儿月俸多少?”
“总不会比金先生给你的少。”
“唔。”
“原以为你会十分欢喜。”
“……我自小只会伺候畜生,入了霍府,虽说仍是伺候畜生,可总归还得兼带畜生的主人。”尤其那位四娘如今得泼天宠爱,怕是稍有闪失都能将闻人椿大卸八块。还有那两位郎君、姑娘,虽看着正派道义,但同她毕竟是天上云与地上泥,总不如班子里的人来得简单。
沈蕉瞧她细细沉思的模样,不禁说道:“我瞧得没错,你虽是窝囊鬼投胎,却心思九曲,着实不傻。”
“傻人才有傻福。”她最好自己同箩儿一般,有饭就吃,倒头就睡,浑然不顾明日波涛。像她这般担忧波涛又拦不住波涛,只是徒徒消磨时光。
“小椿。”许是心情激动,沈蕉忽然扬声,紧紧抓住了闻人椿的手腕,“眼下我有个法子,可教你也得一回福气。你只需拿出勇气,同我一博!”
那一刻,闻人椿被沈蕉眼中的光照醒了。
转眼在霍府做工已是第五日,闻人椿盘算下来,日子过得还算闲适。
这霍府乃是明州城中第三号富贾人家,主营丝绵、药草、香料,铺子田产须以千百计。虽高门大院,人来人往,却是各司其职,而闻人椿只消顾好那条小白狗便能轻轻松松打发过一日。
如今掌管内院的是二娘,因其尊文守礼,故而内院礼数周全。闻人椿一懵懂新人入府,几乎不曾受到刁难,不论是年纪相仿的女使,还是老持稳重的婆子,都称她一句“小椿”。
唯二称得上遗憾的,是她五日没有瞧到外头天地了。
处处是墙,墙上又有青瓦,唯有长出一对翅膀才能飞出自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