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蹲得久了,那兰觉得一阵晕眩。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细雨飘入眼,那兰的双目湿润模糊。
倪凤英早已离世‐‐这远非新近冒出来的想法,但那兰还是觉得无法承受。尤其她想到,远逝的倪凤英,和自己近在咫尺。
她深呼吸,用嘴衔着手电,小刀和手齐用,又挖下去半尺左右。这时她可以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甚至可以听见修女的惊呼:&ldo;你在干嘛?&rdo;
她停下手,不是因为修女的喝止。
手电光下,泥土中显露出几根细小的白骨。
是手指的骨头。
她仿佛能看见,那只手绝望地努力伸向地面,垂死的呼救。
她顾不得手上的污泥,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巴渝生的直线。
12寒梅怕冷
第一锨土落下的时候,她知道这只是整个漫长折磨旅程中的一站。
是其中一站,但不是第一站。
第一站已经呼啸而过‐‐那瞬间袭来的刺心疼痛仍在萦绕,她从晕厥中醒来,已经缺了一根手指。她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只知道手指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
&ldo;求求你,饶过我,让我出来……&rdo;她的双眼即便能睁开,也是一挂泪帘、蒙着散落泥土,上面的人,透过泡着泥土的泪水看去,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ldo;……放我出来,做什么都可以。&rdo;
&ldo;永远听我的话?&rdo;
&ldo;永远……&rdo;
纷落散土止住了,准备埋葬她的黑影停了下来。这是个好迹象。生存的希望还在!
但那个人的话语声再响起来的时候,希望就变成了绝望:&ldo;我知道,你只是想花言巧语,哄我放过你。但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保证你永远听话,再不会胡闹。&rdo;
铁锨翻动,更多的土落下。
&ldo;求求你……&rdo;这次,她努力抹去眼前所有的障碍,夜光下,她竟看见了他嘴旁的微笑。于是她知道,这是整个蹂躏旅程的终点。她不再哀求,她奋力向上爬。
但这洞穴太深。
湿润的土,一锨锨落下。
她的手,绝望地伸向地面……
那兰惊醒,汗湿轻薄睡衣。
头在隐痛。她起身下床,挤进小小的卫生间,冷水洗面,身体微颤,仿佛感觉微湿的泥土打在脸上。这已是连续第三个晚上做几乎同样的噩梦。她看不清梦中那少女的面容?是倪凤英?是马芸?是薛红燕?
她望着镜中人。是我?我在潜意识里进行着受害者角色代入,这是个陷得太深的危险信号。
血巾断指案,会进行下去!
头痛得更厉害了,那兰在床边坐下,倾听着陶子均匀的微鼾。窗外还是绵绵不绝的细雨,雨声衬出夜的静寂。
血巾断指案,会进行下去。
只有你,可以解开这个谜。
半个小时后,那兰推开了那间重症病房的门,值班护士在后面轻声惊呼:&ldo;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病人在休息……&rdo;
那兰径直走到米治文床前,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枯尸凶狠发问,声音似乎不属于自己:&ldo;是谁杀了倪凤英?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仇视生命?你为什么要去糟蹋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给我个动机……&rdo;
&ldo;好让你睡个安稳觉,对不对?&rdo;米治文显然原本就没有熟睡,他在黑暗中睁开眼,双眼微红,&ldo;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rdo;
隔壁病床边坐着一位陪夜的家属,从瞌睡中惊醒,被那兰的愤怒惊得无语。
那兰盯着米治文的红眼睛:&ldo;你知道什么,告诉我,还不算太晚,或许可以不用再回到监狱。&rdo;
那家属听出了名堂:&ldo;什么?这个人是犯人?怎么把他和我爸爸安排在一间病房!&rdo;跟进来的护士也对着那兰叫:&ldo;你到底是谁,快出去,我要叫保安了!&rdo;另一个男子出现在护士身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护士又看一眼那兰,错愕地点点头,走上来,拧开米治文床头的灯。那兰猜测,这便衣男子是巴渝生安排的一名警察,负责监控米治文的。
米治文冷笑:&ldo;监狱有什么不好?没有监狱,哪来我今日造字的成就?没有监狱,社会要多我一个恶魔……&rdo;
&ldo;到底是谁……&rdo;
&ldo;警察问了三天都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你以为你一个晚上就能成功?我这里可没有潜规则。&rdo;米治文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微笑,露出残缺歪斜的几颗牙齿,&ldo;你以为这三天里,巴渝生没有给我许诺种种华丽的未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