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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苑引温泉之水,设计得巧夺天工,慕容衍在人前是出了名的节俭朴素,“不行奢靡之风”的典型,北帝生前亦多有夸赞,谁想到背人之处,竟是这幅模样。
一幅精致的美人背,左边的蝴蝶骨下,一点朱砂痣,万种风情。一袭练纱裙,对着镜中的自己,定定地看了良久,终是抬起手,将胸前襦裙的系带解开,裙头下拉了两寸许,上衣往肩背后拉了两分,再将系带系得比之前更紧上三分。上身小衣勉强挂在香肩上要落不落,丰腴处愈加勒出深深沟壑,仿佛即将跳脱开来,呼之欲出。
赤着双足踩在暖玉铺就的台阶上,款步而下,感受温热的水流缓缓地浸漫身躯,越往深水区走,水面从腰际没到胸前,练纱裙完全湿透,最是轻薄的料子,服帖地贴着肌肤,一浸了水,变作全透明,似第二层肌肤。瑾穑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看着温泉池水一点一点从胸前没到下巴,再一点点,没过头顶,整个人终于完全沉入水中,感受着温热的水轻轻漂浮起自己的身体。不过片刻,胸腔气窒。忽然,凭空出来一条健硕的手臂将她一把拉住,带着她向上游去。
一浮出水面,便剧烈地咳嗽,想将呛进去的水,从气管里咳出来。还没喘匀呼吸,便被一双满是刀剑厚茧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再有下回,朕便亲手将你的脖子拧断……”身前的人发了狠,白皙的脖颈被掐出了深深的红痕。
眼里进了温泉水,涩沉涩沉的,几绺碎发黏在眼皮上,她看见他双目赤红,暴怒圆睁,这话,不是吓唬她的。
太医王自珍是慕容衍安插在宫内的多年心腹,天命之年的老朽,半夜里被纥古里从美妾的被窝里挖出来,一路饮风跑马,还道是慕容衍出了什么岔子,心里吓得险些连药箱都拎不稳。待一路兜兜转转被婢女恭请入内室,见慕容衍虽一身寝衣潦草穿在身上,胸前襟带撒开,露出几道鲜红的指甲痕,再加上这屋内三个金兽炉熏着香都盖不住的浓烈气味,顿时脸就拉下来了。
早有婢女上前从帐中请出一节皓腕,盖了丝帕待他诊脉。
王自珍沉着脸,搭脉完毕,便背着药箱退了出去。慕容衍急急跟出来,还没等他跪下行礼,已一把拉住了他,托着手肘脱口问到:“如何?可要紧?”
王自珍铁青板着一张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道:“贵人玉体无恙,不过是惊惧损神,劳累过度,好好养养便无虞了。倒是陛下,实不该……”多年混迹内廷,到底是没将“纵欲过度”四字脱出口,咽下一口唾沫星子,斟酌着换了句:“如此不加节制,精元耗损,于龙体有碍。”
慕容衍一听她并无大碍,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松了口气,完全顾不得听这老头子聒噪,一摆手便折返内室去了。
徐步出了别苑,纥古里换了辆马车送他回去。王自珍对纥古里叹道:“这么些年以来,便是从前年少轻狂时候,也没见陛下这样没轻重过,如今这是哪一出?”
纥古里眉头深锁,沉默不语,心中愈加将瑾穑视作祸国妖姬。
慕容衍并未再回帐中,而是去耳室更衣,准备快马回宫,免得误了早朝。半只脚已迈出了内室,却终究抛舍不下,折回暖帐中,半躺下来,一手轻抚一侧美人腰,粗粝指尖在冰肌玉骨间轻轻摩挲,温热的嘴唇贴在她耳廓上轻轻含吻着,柔声细语:“且歇着,有什么想吃的只管与她们吩咐,或觉得在屋子里闷了,便去园子里走走。”
瑾穑只管背对着他,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毫无反应,状似睡熟了。
如此温柔小意却换来冷场,慕容衍也不觉讪讪,并不恼,多年夙愿一朝得尝,如今,江山美人皆被他揽入怀中,怎能不意气风发?更何况,这一具完璧之身让他将他那压在他头上半辈子的皇兄的颜面彻底踩在了脚下,怎能不畅快到眉梢眼角皆是得意?
此刻的瑾穑于他,那是捧在手里怕磕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便是把整幅心肠剖出来给她都尤嫌不足,怎舍得她委屈了一分一毫?
他含笑吻了吻她鬓发:“朕晚间再来看你。”呼吸相抵,说不出的似水缱绻,旖旎多情。
门轴转承,待脚步声远,锦绣帐中,一双美目方才悠悠慢慢地睁开。
女婢要将昨日换下的衣服拿下去浆洗,才拿起,两颗君迁子从腰间的暗袋里滑了出来,轻轻落在了细软绒毛织就的地毯上。婢女仓皇下跪,连道:“奴婢该死,请贵人恕罪。”
瑾穑静静地走过去,捡起来捻在手上,
两颗黑黝黝的君迁子静静地躺在掌心,她知道,此生,她已失去了那个一身清冷,心地至纯之人。
他那样的人,一生只会动一次情,不爱则矣,爱则一生。
默默地含进嘴里,君迁子,止渴生津,润泽镇心,性甘味甜,可此刻,满口苦涩,顺着口腔,漫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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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华门的一侧角门开了半扇,一个一等女官服色的宫人一路进去,径直进了昆阳殿的内殿。
楼婉正晨起梳妆,昨儿后半夜探得慕容衍深夜离宫,去向不明,她便再无法入眠,故而容颜憔悴得很。
奚真是她陪嫁的媵女,是她的得力心腹,此时一进来,便摒退左右。
“去的哪里实探不得,就纥古里一人跟着,没带旁人。只知寅时初刻进的神虎门,没有误了早朝。”奚真一边回话,一边手法娴熟地为她整理妆容。
“那芙蓉楼的事呢?”昨夜芙蓉楼的事情闹得很大,听说,此刻前头朝堂上,也正为此争论不休。
“说是昨日李重时那不争气的兄弟在芙蓉楼里吃醉了酒,与郁审言的幺子争抢一个妓子,吃了亏,叫人一巴掌打得血哧呼啦的,所以李重时才一怒之下带兵围了过去,今早朝上十几个御史的弹劾折子堆到龙案上,陛下当着众朝臣的面也不好护短了,但到底轻拿轻放,当即只罚了俸,郁审言也理亏,便也没有咬死了,就这么揭过了。可下了朝陛下将李重时召到太极殿书房,发了好大的火,杯盏都摔了两个,叫纥古里传令下了二十军棍,自去营里领罚,叫定往死里打。”
楼婉一边任奚真给她上脂粉,一边默默成算:“按李重时出了名护短的性子,倒说得过去,可我这心里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楼后静静地呡了一口茶,脑海中将近日来的桩桩件件一遍一遍地过着,试图抓出些细枝末节来。
“娘娘且安心,奴婢已派人去盯着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有蛛丝马迹总能看出端倪。”
“我这眼皮,今早起就跳个不停,我总觉得,昨夜,有事。”楼婉觉得一夜没有安睡,头疼得紧,拿指甲轻轻掐了两下太阳穴,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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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楼经过了两日修整,塌了的墙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