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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迁子,甘涩;性凉。清热;止渴。《海药本草》载:主消渴,烦热,镇心。
据师父说,那年,天降大雪,他进山采药,在一株君迁子下第一次见到我,时天下大乱,万物刍狗,人命贱如草芥。他自己都养不活,叹了一句,将我放回原处,在襁褓之上,盖了些杂草。
三日后,他再次从那株君迁子旁经过,见我还在原处,天寒地冻里,打开襁褓,竟还一息尚存,睁开乌溜溜的眼瞧他。
师父说,这是天命,故而,将我捡了回去,取名君迁。
十三岁那年,师父驾鹤西去,留下一间四面透风的草庐,对我说了一句:“汝已学成,可医天下。”
我侍候汤药的手都停了,抬起眼,怔怔地望着他。
这话以前,他总对我说,我不会瞧病。
这些年,也不过给樵夫接过断骨,给农人医过旧患,连集镇的医馆都未曾进过,他一直都说,我学艺未精,不会看病。
他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医者仁心,却落入鬼蜮伎俩,成了残害生灵的帮凶。”
那时,我并不明白他的话。待得咽了气,也置办不起一口棺木,不过一张草席潦草将他埋了,在他坟前磕了三个头,踏上了周游天下的征途。
彼时,我的心思很简单,医病,救人,如是而已。
五年后,名满天下。世人称我为神医,当世药王。我听着这许多追捧之言,心下也并未起什么波澜,我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觉得如今的我跟当初那个在山野为渔樵接骨治伤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我依旧孑然一身,如一缕幽魂在这个破碎伶仃的世间飘荡。
那年,我游历上都,城门口张贴着皇帝为太子征召名医的檄文,这病症,前所未见,我,有了兴趣。可是,这些年,我也渐渐懂得了师父临终的话,人心鬼蜮,何况深宫,我,有所顾忌。
或许由于声名太盛,不过下榻在客舍几日,便有宫中来人宣召我入宫。看来,是避无可避,唯有走一趟了。
甫一入东宫,那幽深开阔的殿阁,晦暗的病榻上,那青年人,苍白羸弱,比我要小上岁许。
我仔细地搭脉,许久未曾开口。皇后派来的人心急火燎地站在一边,好几次欲说还休。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扯出一抹浅笑,与我道:“敢问君医过几人?”
我一手沉静号脉,并未抬头看他,只随口道:“不可胜数,千八百之数吧……”
他听了我这漫不经心的答话,倒也未曾有上位者的凌人盛气,只闲闲道:“君可知,去岁南北大战,死伤者几何?”
闻听此言,我不禁抬眸看他。那苍白的青年,对我报以一笑,不似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病患,不问自己的病症,不问自己还有多少阳寿,只一双略枯槁的眸子看着我,道:“孤想与天争一争命,为孤自己,更为苍生。不知,君可否相助?”
在我眼中,众生平等,无有贵贱,一个太子的命,并不比一个村野莽夫来得贵重。但是,这些年的游历使我明白,靠我一个个救,救不回苍生之苦。
他若以势压我,我定然不会屈从,奈何他却以这话套住了我。与天争命,这是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是不可拒绝的诱惑,没有一个学医之人,不想达到医术上的登峰造极。
我,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