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煋几乎被乔纪年圈在怀里,他刚去换了身衣服,还是大副的白衬衫制服,烟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雪松和柑橘混杂的香味,掺有丝丝缕缕温顺的甜香,估计是新喷的香水。
很骚,像夜店的味道。
连煋在心里下定论。
乔纪年的手覆在她手背,他的手和脸上皮肤完全两个状态,面部肌肤很好,冷白皮,白净无暇。但手心很粗糙,有一层薄茧,有股粗狂的沙砾感。
他站在连煋身后,半圈着她,把望远镜架在她眼前,帮她调整镜筒距离,“能看到吗?”
“看到了!”连煋目不转睛盯着镜片,对面岛上的风景清晰显现在圆形视野中,美如画卷。
乔纪年侧目看她瘦削的脸颊,比起三年前,她真的瘦了很多,精气神还在,但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
“你之前,过得很辛苦吗?”他忽然问道。
此话一出,坐在旁侧休闲椅上的邵淮,目光微妙,似乎也在等待答案。
连煋还在拿着望远镜看对面的风景,“我哪里记得,都失忆了。”
乔纪年一直在看着她,记忆中的画面慢慢重叠,以前,连煋也喜欢这样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看远处的风景。
他当年是被连煋带进航海这条路。
船舶上分甲板部、机舱部、事务部;甲板部的船员又分高级船员,和普通船员。高级船员包括:船长、大副、二副、三副、甲板学生;普通船员包括:水手长、高级水手、普通水手、木匠。
按照拿到证件后航行时间长短,船员还会再细分为见习和新证,如水手会分为:见习水手和新证水手。
除此之外,海员证也分甲、乙、丙、丁类。
甲类等级的海员可以走无限航区,绕全球航行,也称为国际海员;乙类海员可以走近洋航区;丙类海员可以走沿海航区;丁类海员只能近岸航区的船舶工作。
除此之外,按照船舶吨位大小,海员考取的证书再次进行分级,甲一甲二、丙一丙二、内河等等。
这里门道很多,什么等级的海员在什么海域、什么吨位的船舶工作,都有明确规定。
连煋是正规统招海事院校的学生,一毕业就登船实习,成为甲板部的高级船员——甲板学生。
乔纪年专业不对口,连煋介绍他到培训学校进行培训,考取水手证书,再带他上了一艘前往美国的新奥尔良运输大豆的散货船,当一名普通新证水手。
船从国内载着六万吨的玉米出口到美国,再运回七万吨的大豆回国,全程来回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期间横跨太平洋,单程距离将近两万公里。
那是他第一次跑船,在太平洋上,坐在甲板,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日落一点点降下去,是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艘货船,以18节的速度飘荡在茫茫大海,仿佛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跑长途海运货船,需要能耐得住寂寞。
即使这样万吨级的大型货轮,也不过是需要二十来名船员,一两个月下来,基本没什么话好聊。
而且一般情况下,也没法上网,离开海岸线四小时后,手机就差不多没信号了,打电话只能用卫星手机。
在毫无人烟的海上飘荡,很容易焦虑。
不过连煋似乎没这个烦恼,她喜欢大海,她带他在甲板上打牌、下象棋,漫无目的聊天,偶尔遇到海岛了,就教他拿望远镜看风景。
他和连煋跑了第一次船后,感觉还好,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寂寞难熬。
直到后来连煋抛下他离开了,他自己和其他海员出海。没有了连煋,在无数个飘荡的日子,才迟钝地发觉,当海员,孤独是最大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