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朔瞧着他又吃又喝,一副天掉下来当被盖的模样,没好气的道:“倩然世妹可以干什么?”
龙鹰斜兜他一眼,道:“我有个奇怪的感觉。”
宇文朔一怔道:“范兄指哪方面?”
龙鹰笑道:“指的是我和老哥你,有没有好友聊天的感觉呢?”
宇文朔讶道:“亏你仍可胡思乱想,却没想过皇甫长雄今天被放出来的后果,对你声威损害之大,难以估计。”
龙鹰从容道:“宇文兄的内心是否在想,这小子定有些事情瞒着我。”
宇文朔道:“你知道就最好,在飞马牧场的那场球赛,如果像你现在听天由命的样子,早输得一塌糊涂。”
龙鹰道:“你不相信小弟的直觉?”
宇文朔讽刺的道:“不但不相信,还直觉感到范兄在浪费在下的时间。”
龙鹰道:“技术就在这里,倩然小姐收到八公主的信息,因事情关乎家族的声誉,故必须去见公主,以弄清楚详细的情况。对吗?”
宇文朔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龙鹰道:“关键就在这处,如倩然小姐不晓得如何处理,公主会提供意见,而她的意见来自武延秀,也即是小弟的想法。”
宇文朔定神看他半晌,叹道:“你怎可能似可预见未来的发展?你到京师有多少天?竟然对京师错综复杂的情况了如指掌。告诉我,是怎么样的提议?”
龙鹰悠然道:“小弟此招,叫连消带打,就是由倩然小姐,亲自向娘娘声言,从今天开始,独孤家与皇甫长雄割断关系,以后他的一切作为,俱与独孤家绝不相干。”
以宇文朔的智慧,一时仍未能意会,思量好一阵子,终告动容,没法掩饰心内的惊异,目光转锐,审视再鲸呑另一个馒头的龙鹰。
龙縻此计妙绝处,是不着痕迹,巧若天成。
独孤倩然纯是阃明立场,没向韦后作出任何要求,却营造出没法逆转的形势,使韦后即使有应韦温要求放皇甫长雄之心,也难以启齿。
试想独孤倩然这边表明与皇甫长雄恩断义绝,否定他独孤世族女婿的身份,韦后那边放人,等于当面掴独孤家一个耳光,令独孤世家受辱,也等于令关中世族全体颜面无光,保证宇文朔本身也感不是味儿。
龙鹰更有深一层的计算,就是利用了韦后对独孤倩然的歉疚。
不论韦后如何丧尽天良,又假设她确有参与害死亲儿之事,对这个曾为未来媳妇的高门贵女,怎都有点能触动其内心情绪的深刻感觉,影响她的决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三思的威信变得重要了,双重压力下,最可能,且是必然地,韦后对皇甫长雄被收监一事不闻不问,不置一词,而武三思则振振有词,顶着来自长宁、韦温等人的压力。
个中情况的复杂微妙处,除龙鹰外,超逾任何人理解掌握的能力。
他们在西市附近永安渠旁一间食馆进午膳,由于时间尙早,馆内得寥寥几个食客,他们选一角坐下,乐得清静,方便密谈。宇文朔吃两个包子后停手,瞧着龙鹰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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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见宇文朔仍目不转睛的打量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道:“怎么样?”
今次事件,乃西京各大势力联手来袭的另一个行动,可知福聚楼之宴,只能暂压本土势力的气焰,不服者仍大有人在。到左朝锋等关中剑派弟子再遭惨败,皇甫长雄被收监,以翟无念为首的各大势力,全力反扑。
可想象昨夜京凉收到师弟们被收押在延平门狱的消息,连忙赶往救人,虽然心知肚明己方理亏,可是这口气怎咽得下?遂漏夜找翟无念商量,很可能褚允、石清流等也有分参与,遂拟定出以韦后压武三思的通盘大计。
胸有成竹下,翟无念专程来见龙鹰,先当他是个傻瓜般,套他的说话,然后说出嘲弄的言词,当面羞辱,来个正面交锋。
宇文朔沉声道:“这是不可能中唯一可行之计,如倩然世妹依范兄迂回曲折的提议行事,今次老翟将败个不明不白。”
龙鹰趁机问道:“宇文兄怎会与老翟联袂而来?”
宇文朔淡淡道:“我晨早给他来吵醒,他说得客气,却是逼我就对你的立场表态。念在大家同是关中人,在下对他好言相劝,告诉他,他们根本不晓得面对的是什么人物,也永远摸不透范兄的底细。明智之举,是按兵勿动,静观其变。当然!他既有反扑之意,又自信有万无一失的手段,不但听不入耳,还邀我一起去见范兄,意在向我炫耀,故此我才有向范兄示警之事,却苦于没法明言。”
龙鹰感激的道:“宇文兄很够朋友。”
宇文朔坦然道:“直到此刻,在下仍非范兄的朋友,关系一如在马球赛的对手,唉!但岂无相惜之意。”
又沉吟道:“经此事后,范兄将被视为大相一方的人,范兄对此有何感受?”
龙鹰道:“要抗衡有宗楚客在后面撑腰的田上渊,武三思是唯一选择。老翟他们又比小弟好多少?被宗楚客利用了仍如在梦中。”
宇文朔兴致盎然的道:“是否因左朝锋,令范兄有这个想法?”
龙鹰收回瞧往刚入馆的两个食客,压低声音道:“小弟和田上渊交过手。”
宇文朔失声道:“什么?”
如非从《实录》读得,宇文朔现时最大的敌人乃田上渊,仇深似海,该不会向他披露这方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