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里来了个人,尧川叫他小鹦鹉,去了乾殿似乎想偷里面的东西,被尧川挡住了,什么都没少,我过得挺好的,一直不知道你在哪,没来看你,”他突然垂下眸,视线从金莲上挪开,“你你”
良久,他叹了口气,没再继续你下去,聊起了别的。
百重天上是没有昼夜的,拂羽一个人对着一池金莲坐了很久,说到后来,他已经不知道该再和宣离说些什么了,只将目光放在人身上,眷恋的盯着。
他不想走,也无处可去,如果可以,他真想跳进去,和宣离一同做一朵莲花。
身后突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拂羽匆忙回头去看,一位面目陌生,神情冷冽的老者正朝着拂羽过来,那老人胡须花白,身上穿了一身文灰的袍子,他身后跟着两个仙童,个个表情严肃,好像是来朝拂羽讨债的。
拂羽忙不迭的从云上下来,退至一边躬身行礼,老人眼神虽在他身上,步履却没停,直直略过拂羽往湖边去,就连身后的小仙童,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拂羽不能靠近,只得远远看着。
老者行至湖边,手指虚虚的在湖面上点了几下,继而回身从仙童手里接过一支类似玉如意的东西,一阵金光闪过,莲池上方陡然升起一个法阵,巨大的玉如意悬在中间,湖水以湖心为准,形成一个绮丽的漩涡,然而那种在里面的莲花,却好似脱离了莲池一般,巍然不动。
上方星云搅动,下方一派安宁,奇怪的错觉充斥在拂羽的眼睛里,突然他胸口一阵震动,站在前面的老人猛地回过身来,拂羽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探前了些,他匆忙想往后退,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亮的刺眼的光晕由远及近,他被牵制着,不断的往前,而那老人,竟也只是看着他,并未阻止。
拂羽被生拉硬拽的拖去了湖边,而后一头栽进水里,咽喉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他喘不上气,手臂僵硬,身体随着池水滚动不住的往中间去,胸腔里一片灼热,好像要烧穿他的胸口,情急之下,苍空之上猝然一声龙吟,池水戛然而止,上方的如意破裂开来,流星一般砸进了湖面,拂羽来不及想别的,视线紧紧锁在湖心的那朵金莲上,身子瞬间暴涨,将那莲花死死护在怀里。
碎片划破身体,鲜血登时染红了池水,他现出人形,身子虚抱在那莲花上,生怕碎片将眼前人划上一道口子。
站在岸边的人微眯了眼睛,广袖一挥,落进池子里的残片便烟消云散了,拂羽喘着气,从荷叶漫漫的莲池里抬起头,他紧张兮兮的将怀里的莲花打量了一番,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他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身上的伤口仍在淌着血,拂羽指尖轻柔的在那莲瓣上蹭了蹭,那安安静静的莲花也突然在他手心蹭了蹭,摇摇晃晃,无风自动。
拂羽的眼眶突然红了,他看着眼前一株金色的莲花,想抱又不敢抱,只得眼眶通红的朝着人笑,一边笑一边说:“我没事我没事。”
周遭一片血红,拂羽侧过身,岸上的人正一脸冰冷的盯着自己,他安抚似的碰了碰金莲便往岸上去,老者站在池边,看着落汤鸡一样的拂羽皱起了眉头,拂羽猜他是想,凤陵怎么会看上这样蠢的人,可能有什么办法呢,已经看上了。
拂羽将身上的水抖落干净,猛然发现自己此刻竟然站在池边,他慌慌张张要往后去,身边的老者总算出声了:“小儿要往哪里去?该拿的都已经拿走了还装什么样子?”
拂羽的脚步顿在原地。他缓慢的回过身来,满身的血污还挂在身上,看着极其狼狈。
“抱歉,是我的错,不知仙君可有补救的办法?”
那老者背对着他,闻言眼里漫出一丝狠厉,他似笑非笑的道:“有啊,把拿了他的东西还给他就是了。”
“还还给他?”
“物归原主,落叶归根,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老者声音冷淡,字字句句都砸在拂羽的耳朵里。
他握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沉沉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回过头来,冷峻的面容之上像是覆了一层霜,眼神犹如利剑,扎进拂羽的心里。
他讥诮的笑了一下,仿佛笃定拂羽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然而对面的人顿了一下,点头说:“好。”
青云之上银光泛耀,一条巨大的白龙盘旋在半空,龙须耷拉下来,威风凛凛,眼里却好似藏满了忧伤,注视着云端之下的莲池,他在那云上顿了片刻,而后纵身一跃,欣长的龙尾摆起,利剑一般骤然穿破他的胸膛,他咳出一口血沫,龙身摇晃了两下,鲜血落雨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然后一条血红的骨头从他胸膛里剥离出来,他死死抓紧那根骨头,继而从高空跌落下来,意识开始昏迷,熟悉的破碎感再次袭来,这一次,他的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白茫茫的一片,他伸出手,手里是一根带着血肉,带着温度的凤骨,那骨头生的漂亮,弧度优美,他不由的想起那年上元节,他和宣离两个人,穿梭于热闹的集市中,他兴奋的走在前面,自己紧紧跟在后面,怀里抱满了他买的东西,腾不出手牵他,那是他们第一次那样光明正大的混迹于人群中,宣离在那数十的花灯里挑了一支莲花灯,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不住的朝他笑,说等来年开春了,就去放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