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冷冷淡述,“我忘了告诉你,这整座邺县里都有要杀咱们的刺客。”据他昨日派出的亲卫打探,这座县城虽距洛阳犹远,但这邺县的县令,却是洛阳太守的亲堂弟。“慢着,有人来了。”就在玄玉也打算加入那些亲卫准备与来者厮杀一番时,顾长空忙不迭地拉住他,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转首看去,就着远处火光的光影,可看出那名来者即是方才护着他们离开的汉子。玄玉一语不发,静看着飞奔而来的汉子,正施展着上乘的轻功,以足轻踏着秋草草尖跃过草原,直杀向那些又再次挡住了他们去路的刺客们。“玄玉,那人是谁?”愣愣瞧着替他们打退刺客的不速之客,顾长空纳闷地拉着他的衣袖。“不知道。”玄玉半挑着剑眉,“但应可确定,是友不是敌。”冷眼旁观了一阵后,对那名汉子甚是放心的玄玉,召回亲卫,看了远在树林外的官道一眼,再转首看向枯木横陈的树林,在心中思索半晌,毅然下了决定。“走吧?”他拉着他们俩走向树林里的小道,不打算继续走官道再为他们添来更多擅自与他们同行的不速之客。“上哪?”不明所以的两人,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旁问。“赶路。”他一步一步地踩在林间的枯叶上,“这座县城不能再待了,咱们得在发生更多意外前,早点抵达洛阳。”一张黄色的圆形纸钱经风儿轻刮,乘着风势飘过众人群的脚跟,来到顾长空的鞋前,连绵不断的木鱼与摇铃声,伴杂着喃喃颂经声也一道随着风儿,钻进每个人的耳里。“啧!”满心不悦的顾长空撇了撇嘴角,无计可施地看向四周挤得人山人海看出殡的民众。顶着飒冷的秋风,被民众困挤在街道旁人群中的玄玉一行人,原本疾快的赶路速度,在进了这座城镇后,不得不被巧撞上的出殡丧家给拖延了下来。“好盛大的排场……”冉西亭边看着队伍庞大的丧家,边张望着四下前来围观的民众,感觉好像是整座城镇的人都挤来道旁送那位死者一程了。然而也困在人群中动弹不得的玄玉却不作此想。他冷眼静观着远处道上的丧队,总觉得,前头请来治丧的和尚们,手摇法器的姿势不对倒也罢了,和尚口中所念颂的经文完全是瞎扯一通也算了,行中扶灵的孝子孝女们,的确是哭得是那样哀伤凄切,但在他们的脸上,却找不着一丝泪痕。他再转首看向灵柩后头的丧家队伍,发现那里头有男有女,就是无老无幼,且每一位送葬的孝家,虽说一身的白色宽大的孝服已将他们的面容和身子遮掩去了不少。但他们那身形,也未免较常人来得魁梧了许多。“咱们快走!”猛然明白其中有诈的玄玉,二话不说地拉着他们想快些挤出人群。也知状况有异的顾长空,却将姆指往旁一歪,“恐怕来不及了。”玄玉缓缓移过眼瞳,冷然注视着那些混在人群中,打扮有如乞丐,但却不只是手拿打狗棒,还在破衫里藏着刀剑的那群人,正与送殡队伍中脱队的孝家们,一前一后地朝他们包围而来,而处在围观的百姓里,也有不少冒充的群众。“这回就由你护着二叔,前头那些人由我来打发。”早就想发泄一下心中怒气的顾长空,磨拳擦掌地挽起衣袖。玄玉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你自个儿小心点。”“知道了。”咧嘴直笑的顾长空,伸手朝他挥了挥,解下绑束在腰际的长鞭后,立即拔地而起,以疾快的步子踩过前头人群的头顶借道,在一落地后,一记飞鞭登时甩出,直扑一名亮出刀器朝他冲来的孝家。就在顾长空使出看家本领大展雄威之时,在玄玉的指挥下,部份亲卫已先一步去打发后头的那群乞丐,而待在原地护卫玄玉的亲卫们,已在人群纷纷散开时,与本是混杂人群里的刺客们交起手来。当一名百姓打扮的大汉偷偷潜至玄玉近处时,冉西亭忍不住出声警告,“玄玉,当心你身后!”方扬剑回首的玄玉,未及举剑,已来到他面前的刀锋倏地遭人一挡一格,逼得刺客大大震退了两步,玄玉定眼一看,出手救他的人,那身形、以及手上那柄招人注目的巨剑,马上就让他一眼认出这人是那夜连救他两回的汉子。一人尽退来者的汉子,在打发了人群中的刺客后,回首瞟了玄玉一眼,而后大步大步地朝玄玉走来,护在玄玉身旁的亲卫们见了,连忙上前亮出长剑护主。“慢。”在他们准备与汉子动手前,玄玉抬起一掌制止,两眼格外留心地瞧着那名紧盯着他的汉子。被盯着瞧的汉子,只是朝他微微一颔首,而后侧过头,示意他们跟着他一道走。明白过来的玄玉,马上往后头交待,“去知会楚郡王一声,叫他立刻赶过来与我们会合。”“是。”亲卫听了,立即衔命而去。“二叔无恙吧?”玄玉一掌扶过冉西亭,眼看秋风刮人面得厉害,他关心地再将自己身上的外麾披至冉西亭的身上。“我没事。”冉西亭一手按住他,两眼微微看向那个站在原处等他们的汉子,“玄玉,那个大汉,是不是前些天夜里救咱们一命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淡淡应着,抬首一见顾长空已赶至,他又扶着冉西亭往前走,“二叔,又要劳累你了,咱们得起程了。”“咱们又要上哪?”连接着数日马不停蹄的冉西亭,蹙着半花的眉,不知这一回又得急急赶至哪儿躲掉一劫。“这就要问那个引路人了。”玄玉只是以下巴撇向那个等着他们的大汉,在心中也很好奇,这位总是在半路杀出的好汉,究竟是想带他去见何方神圣。自被救了后,就跟着领路的汉子一道走的玄玉,他没想过,他所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也不是官派大邸,当然更不会是什么武林高手的居处,而是一座位于深山丛里的小小山神庙。而他所要见的神秘幕后主使人,在这清风凄凄的夜深时分,点亮了庙内的烛火,在他们又渴又累的一行人方抵达时,即踏出庙门迎接。“小人袁天印,参见王爷。”等在庙里的袁天印,在他一步入庙内后即朝他弯身一揖。“免。”他随口应道,两眼直打量起这位陌生人。眼前约莫三十的书生,面貌温文儒雅,身子也显得单薄,就外观来看,是个十足十的文人,但他的那双眼,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敏锐与鬼气,尤其他还在嘴角噙了抹自信从容的笑意,让人一看即知,这绝不会只是个乡野俗地里的夫子,或是寒窗里捧卷苦读的书生。玄玉再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那名汉子,马上明白,眼前之人,绝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他是你派来的?”玄玉两眼朝他身后领路的大汉一瞥。“正是。”袁天印带笑地介绍,“他名唤堂旭。”玄玉随即朝他抱拳以谢,“多亏壮士伸予援手相助,小王在此谢过了。”名唤堂旭的那名汉子,只是草草地点了个头,也不回话,将脚步退至袁天印身后更远处,两眼警戒地瞟向窗外。“这桌酒宴,是为小王设的?”看完庙内摆设好一桌的菜色,也数过一回桌上的酒杯数后,玄玉大方地问。袁天印热络地邀他入席,“两位王爷与郡王若不嫌弃酒菜寒酸,何不坐下共饮一盅?”冉西亭只是与顾长空相视一眼,闷声不吭地齐转首看向玄玉,而受邀的玄玉,马上大方地入席。“那小王就不客气了。”既然都有玄玉领头了,累了一日的冉西亭与顾长空,随之纷纷跟进,饿了一日的他们,顾不得体不体面,也不等主人劝菜,就急着先祭一祭已经空了许久的五脏庙。然而就在他们一饱口腹之欲之时,身在席中没有动箸的玄玉,只是一迳瞅看着殷勤为他们斟酒添菜的主人袁天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