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两个初进轩辕营,原是趾高气昂得什么人也瞧不进眼底的将军,在经他与乐浪削过颜面,也被其他将军狠狠教训过后,三年下来,可说是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当年有勇无谋的莽撞毛头,武技有了,领兵教战也不在话下,现下,就只缺了阵能让他们一展身手的东风,而那东风,名唤沙场。踩在枯黄秋草上的足音,唏嗦轻响,树下的余丹波回首看向也不午憩的来者。“你又在算计他们些什么?”远远就见他盯着他们瞧的乐浪,走至他身旁轻问。他皮笑肉不笑的,“我有吗?”乐浪撇撇嘴,“你就是这副德性惹人厌。”明明脸上都写满了算计还说没有?他该不会又是想怎么去整那两个小毛头吧?余丹波偏过头,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在那日得知丧妻后,几度寻生寻死的乐浪,这些日来,情绪似是平定了些,也不再有那日的冲动,可他知道,乐浪是刻意压下丧妻之痛,不想让这事传至玄玉的耳底,更不愿因他一人而影响了全军。“你呢?”他仰起头看向身旁的乐浪,还是有些担心,“好些了吗?”“我还活着不是吗?”知道他话里在问些什么的乐浪,没什么表情。“嗯。”该劝该说的,全都已做尽的余丹波,此时此刻,也不想再多干涉他的心情。“长安那边有动静了吗?”觉得有些热意的乐浪扯了扯衣领,开始担心校场上那些精力过胜的小子们会不会被晒昏了头。一直与袁天印保持连系的余丹波接道:“圣上意属王爷与宣王、信王三名行军元帅率真攻南。袁师傅说,圣上这两日内就会指出行军大元帅是谁。”甚是在意主帅之位是谁,更是介意玄玉能否压过其他皇弟的乐浪忍不住要问。“袁天印可有说玄玉抢不抢得到行军大元帅?”倘若玄玉能成为攻南最高元帅,姑且不看其他,独以利益观点来看,只要玄玉能率军胜出,那么日后玄玉在朝中就能得风得雨。余丹波摊摊两掌,“没说。”他不禁紧攒着眉心,“连袁天印也不知玄玉是否能出线?”“乐浪,袁师傅不是神,他算不出来的。”余丹波在翻了个白眼后,再一次提醒这个老是担心袁天印没尽力帮玄玉的乐浪。乐浪不耐地拨了拨额前的发,有些没好气,“玄玉拜的这个王傅到底管不管用呀?”懒得理会他的余丹波,在他又开始那些无谓的烦恼前,伸手指向校场上转移他的注意力。“攻南之时,他们俩,你要带上谁?”“符青峰。”乐浪瞧了一眼,很快就做出决定。他耸耸肩,“那我就收下顾长空。”也好,就属性而肓,善射的顾长空是比擅刀的符青峰适合他。“别太为难长空。”一想到已被他整治了三年的顾长空又要再被派到他手下,乐浪就想替顾长空说话。他挑了挑眉,似乎是很不以为然。乐浪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都是国戚。”堂堂一名郡王三年来被整治得有如牛马,想来他这个也曾是顾长空远亲的人,就想替顾长空抱不平。余丹波的回答很是耐人寻味,“包括燕子楼在内,我会好好善用他们的。”听了他的话后,乐浪也只能再次在心中替顾长空与燕子楼的不幸哀悼。“将军——”由远而近的急嚷声,划破午后的氛围。树下的余丹波与乐浪相视一眼,一同回过身来。“何事?”在营门兵奔至他们面前时,余丹波正色地问。“攻南行军大元帅帅令到!”喘过气来的营门兵,忙不迭地高举起手中方收到的军令。“圣上命何人为大元帅?”愕怔了一会后,他们俩异口同声地齐问。“齐王玄玉!”当下一把接过军令的余丹波,心急地拆开军令,正欲看向军令上所书的内容后,却猛然想起在他身旁还有个乐浪,他手边的动作因而停顿了一会,侧脸看向乐浪。乐浪却别过头去,“我去准备点兵。”“乐浪!”在乐浪那想掩饰什么的脚步大步迈开时,余丹波在他身后大声地唤。握紧了拳心的乐浪停下了步子,神情平静地看向眼眉间藏不住关怀的他。“乐浪,其实你不必——”很想告诉他不要勉强自己一同前去攻南的余丹波,话未竟就遭乐浪那心凄的声调截断。“我要收尸。”余丹波怔怔地看向已心死过一回的他。乐浪的目光平淡得一无所求,“至少,让我带她回家。”素节生时,无法与他夫妻团聚,在她死后,最起码,他可以带她回到她的故乡,夫妻相知多年,他知道,素节不愿留在那块不属于她的土地上的。看着他执着的目光,余丹波闭上了眼转过头去。“将军?”还在等着他开封军令的营门兵,悄声提醒着他。重新振作了精神后,余丹波深吸了口气拆开军令,并在看毕时,一手用力握紧了它。“通令轩辕营三军,大军明日开拔前往神农营!”只因正议大夫魏大人,无论再怎么想要面圣,仍是遭经殊贵妃唆使,而不愿面见朝臣的尧光皇帝赶出兰沁宫外,因而引疚自尽,得知此事后,再也按搽不住的南国太子玉权,这日,不顾兰沁宫把守的宫卫如何拦阻,强行闯入宫中。命人停止官中歌舞笙乐,并斥退所有歌姬与嫔妃后,玉权跪叩在皇榻前,两眼直视着地面,朝懒躺在绮罗帐内的尧光皇帝禀奏。“禀父皇,探子来报,杨国敌军三大营,长江下游伏羲营、中游神农营、上游女娲营,已在集结兵力。”“敌军?”枕在殊贵妃腿上的尧光皇帝,命人揭开帘帐后,双目目光涣散地瞧着他。玉权再将始终都未传进他耳里的消息道出,“日前太子妃素节于太子府中遭刺,杨国皇帝建羽扬言,此等血仇非报不可。”软嫩的娇笑声却在此时自榻上传来,其中并掺杂了尧光低沉的笑音,这让跪立在地的玉权光火地抬起头来,忿忿直视着似在尧光耳畔说了些什么,即让尧光笑不可抑的殊贵妃。“父皇。”隐忍不发的玉权,忍不住出声提醒着尧光他还在等待圣裁。岂料尧光却一手揉着两际,“朕的头好疼……”玉权顿时立身而起,朝左右一唤,“来人,传太医!”“不必,朕只要再抽上一管即可……”尧光皇帝却摆手斥下他,双目充满索求地望向身畔的殊贵妃,“爱妃……”“臣妾连音。”吐气如兰,艳魅似仙的殊赀妃,娇笑地朝身后拍拍两掌。紧蹙着剑眉的玉权,冷眼瞧着等在榻旁伺候的婢女,闻声随即起身捧来一只金盘,盘中端放着烟管与来路不明的烟叶,另一名生得无比妖烧的婢女,则掀拉起裙裾坦露出大腿,拈来烟叶在白如玉脂的腿上推卷起烟叶,而后将卷好的烟叶装进管内,再自一只小瓷瓶中倒出些许颜色奇异的粉末也盛入管内。“父皇……”实是不愿再见父皇吸食这等来路不明的玩意,欲上前阻止的玉权,才跨步上前,即遭两名衣着曝露的妃子横挡在面前。“放肆!”在那两名妃子的小手攀上他的两臂时,怒火翻涌的玉权,当下不给殊贵妃颜面地使劲甩退她们。在他一动手后,芳容上笑意尽失的殊贵妃,先是以一双美自冷瞪了他一会,而后面上神情一改,笑吟吟地低首,在正抽着烟管的尧光耳畔低声说了几句。“朕今日龙体微恙,有话,改日再说吧。”听了她的话后,不想搭理此等令人烦心之事的尧光,反感她摇着手。玉权一步也不退让,“父皇,杨国大军已在长江沿岸集结,随时可能南攻我国,此事不能再等,更不能改日再议!”“这……”拿不定主意的尧光忙看向身旁,“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