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事前既已派燕子楼先行南下,但纵使燕子楼能提前抵达采石,丹阳有着盛长渊的镇守,只怕燕子楼与德龄联手也无法如期攻陷丹阳。“大元帅?”还等着他答覆的宋天养,不解地看着沉思的他。他深吸了口气,“命宣王即刻率军靠江北东下。”“得令。”“慢。”在他转身欲退出帐外前,玄玉又再加令,“命行军元帅信王据于现处,在行军元帅宣王抵达采石后,将南军困于三湖以西采石以东,行军元帅宣王抵达采石后,敌军若无叫战,决不可轻易进攻,待我军三军于采石会合后再齐攻丹阳。”盛长渊这号棘手的人物,不是德龄、也不是凤翔能对付的,若是一心只想建功的凤翔煽动德龄联手,败在盛长渊手下,那还算事小,怕就怕杨军若因此而损兵折将,除了得不偿失外,他杨国在日后还将因此而少了大举进攻丹阳的军员。“遵命。”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乐浪,冷眼旁观着处事快速果决的玄玉,心中是半喜半忧的,喜的是,玄玉及时精确地解决大军的难题,并同时为杨军的未来铺路,忧的是,这个曾是素节口中善体人意的皇弟,似乎自开战后,再也不复见。他微微转首往旁一望,就见面上神情与他截然不同的大将军霍天行,此刻,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个统领杨国三军的行军大元帅。看霍天行的模样,似乎连他这个沙场老将,也很是欣赏初次统领战事的玄玉。“启禀大元帅,南国太子率军前进十里,并派出五万兵员叫战!”收到南军战帖的前将军,在通报之后,快步踏进行辕中边禀报边向玄玉呈上战帖。明知玉权就在近处,却刻意按兵不动的玄玉,在等了数日后,果然磨光了玉权的性子等到了玉权的先行叫战,他低首看了战帖一会,而后转首看了行辕中各个翘首望向他的将军一眼。“禀大元帅,末将愿上阵。”主动请缨的乐浪,离开了座位上前拱手请示。玄玉根本就不考虑他,“所禀不准。”不明白为何遭拒的乐浪,难以相信地怔瞧着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玄玉。“大将军,本帅命你速整轩辕营五万兵员应敌。”不顾众将军讶然的目光,玄玉双目落在霍天行的身上。霍天行先是看了身旁的乐浪一眼,虽说他不明白为何玄玉不让轩辕营两位猛将其一的乐浪上阵,但因帅令已下,他也只好抢走乐浪亟欲对上的目标。“末将遵命。”在霍天行接下军权后,犹有不甘的乐浪兀自站在原地,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乐浪。玄玉朝众人摆摆手,“都退下吧。”“末将等告退。”在霍天行的统领下,众将军在退出行辕后,立即紧锣密鼓看筹备应战之事。“本帅之命,相信将军已听得很清楚了。”在接过身后的堂旭递上来的茶碗后,玄玉边喝着茶汤边对还留在行辕中不走的乐浪叮咛。“将军,咱们走吧……”随同乐浪一块留下的符青峰,站在他身后轻扯着他的衣袖。面色森厉的乐浪紧握着拳,“我只想问,为何你不让我领军?”慢条斯理搁下茶碗后,玄玉抬起头来,不怒而威的冷意,自眼中迸射向乐浪,“绛阳这块地,是国与国之间死生存亡的战场,而非你个人私怨了结之地,本帅不能因你一时的冲动而坏了大事。”乐浪为何会主动请缨,不需深想也知,急于此战的乐浪不过是想报失妻之仇,而通常欲雪耻或复仇者,通常皆不顾前不顾后,全都是冲着一腔忿血而行,偏偏愈是这等人也就愈会因意气用事而吞下败仗,若他杨国再多几个这等只顾私情而不顾大局的将军,那这场仗他还要打吗?“你对我没信心?”乐浪微眯着眼,没想到玄玉竟对他这么没把握。玄玉也没跟他客气,“对玉权这一役,确是如此。”听了转身欲走的乐浪,在踏向行辕门口前,却遭玄玉留住。“乐浪。”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玄玉说得语重心长,“你与我,皆没资格向玉权复仇。”他猛然回过头来,“我没资格?”“深爱皇姐之人不只你我,在南国,也有一个儿为皇姐之死而心碎。”玉权太子的为人如何、待素节又是如何,被他派至南国的内间早就将细节告知于他,因此对于玉权这一役,他不仅要慎重,更不能把私情掺挟在其中,他只能就战论战。“末将告退!”不愿相信他所说是真,也一个字都听不进耳的乐浪,大声答道后,随即转身迈出行辕,跟在他身后的符青峰见了,也即刻追了出去。在乐浪走后,站在玄玉身后的堂旭担心地看向他。“无妨。”玄玉叹了口气,“暂且就由他去吧。”自走出行辕后,一壁疾走回自己营帐的乐浪,在身后紧跟着的脚步愈靠愈近时,他在帐前停下了脚步。“你想劝我?”他极力压下激越的气息,不想把怒气迁至旁人的身上。“末将有一事想问将军。”踱至他面前的符青峰,知道现下再怎么劝他,他一字也不会听进耳,于是刻意转了个弯。乐浪以手抹了抹脸,“有话就直说,这里无外人,别客套。”他带着笑,“将军可知道我为何从军?”只听余丹波说过符青峰原本是个山贼头子的乐浪,经他一问,顿时也不禁好奇起来。“我符家世代皆是武人。”符青峰缓缓为他解答,“家父生前曾是已故大将军赵邑手下之右将军。”“赵邑?”如雷贯耳的人名,登时让乐浪双眼一亮,“赵奔之父?”在前朝之时,他杨国曾多次率兵抵御南国皇帝派兵北攻之人,即是朝中大将赵邑,虽说赵邑已逝世多年,但只要提起这号人物,杨军之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父生前常说,赵氏父子,乃沙场上真英雄。家父之所以也让我从军,为的,就是希望我也能效法赵氏父子也做个英雄。”抬首看着漫天落下的细雪,符青峰的眼中有着期待与失望,“只是我看不惯军中权势派系,更受不了官场上的阴谋角力,因此,我宁沦为山贼也不想当什么英雄。”他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你怎又会投效玄玉?”神情似抹上一份回忆的符青峰,微笑地想起当年袁天印在将他给拐下山之前,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袁天印曾对我说过,我若真想见识什么是真英雄,我就得跟着大元帅。”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跟着袁天印,也许就是为了想实现一个梦想罢了。乐浪一手抚着下颔沉思,“袁天印所说的英雄指的是玄玉?”“不,是另有其人。”符青峰神秘地笑了,“但我相信,大元帅手下的确有英雄。”看他的样子似无意要说出那名英雄是谁,不强人所难的乐浪也不多加追问,随着雪势渐大,伸手拂去了战炮上的雪花后,先进帐的乐浪才回头想叫符青峰一块进帐,却见他褪去了温和的神色,肃穆地盯着他。“将军。”不想他与玄玉心中梗着一个误解的符青峰,字字诚恳地道,“大元帅之所以不任命你为前锋,其因为何,我相信你也清楚。我与大元帅一样,也不认为目前的你适合与南国太子交手。”甚是在乎此事的乐浪,并没有开口反驳他的说辞,只是那分不能与玉权交手的遗憾,却缠绕在他的身上不肯放他而去。走向他的符青峰,将铺遍地上的细雪踩出一个又一个印子,“方才在行辕里,大元帅不许你出征的原因,他只对你实说了一半,另一半,大元帅并未向你说清楚。”“说什么?”“他担心你的安危,也不想让你因此役误了前途。”除了公事公办外,其实玄玉的私心很明显,他担心现下冲动的乐浪,万一遇上了比他还冷静的玉权,只怕战败的后果不只是牺牲性命而已,若是乐浪侥幸生还,只怕容不下败绩的圣上也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