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见冉西亭被冬卿伺候得舒舒服服,心中满是不平衡的尹汗青,随即挂下了一张脸。“王妃找下官有事?”同样都是做牛做马,待遇怎差那么多?“汗青,找个时间代我走趟康定宴府上。”示意他坐下后,冬卿也在冉西亭的身旁落坐。他一脸的不情愿,“王妃有事要托康大人?”自从康定宴得知余丹波所讨的那三万两是用在他身上后,每回到康定宴府上,姓康的总免不了会摆个脸色给他看,偏偏她又老爱派他去。她云淡风轻地笑笑,“劳你转告康大人,将河南府辖下及河南府周遭各郡县佃农欠条,全都以王爷名义买下。”尹汗青顿时精神一振,愕然地张大了眼,没想到她居然想得出用这一招拉拢民心。“再以王爷名义书道公文。”伸手接过去雁所呈上的褶子,老早就已盘算好的冬卿再次开口,“战后河南府百业力求复苏,三年内河南府依量减税,至于上税朝廷的部分,就由洛阳总管补足差额。”尹汗青有些犹豫,“王妃,上税这部分……王妃可得同王爷商量过才成。”她要代玄玉做人情是很好,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康定宴若是知情了,看他白发不多几根才怪。她微偏着螓首,“王爷将洛阳全权交给我了不是吗?”“但……”“汗青,照办吧。”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劝过她却反过来被她说服的冉西亭,朝他摆摆手别再多浪费口舌企图改变她的决心。“是。”当下工作随即多了一箩筐的尹汗青,见冉西亭都已经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同意。她始终都很介意一人,“程兆翼是否仍是与太子走得近?”来到洛阳后百官与异姓王都买她的账,独独就亲太子的程兆翼视她为无物,老早就得知玄玉有意要除程兆翼的她,在发落完小事后,里脊把重心转到这件大事上。尹汗青的面色也不禁变得严肃,“据初晴回报,太子近来频派人往程大人府上走,看来,太子已在为日后接掌洛阳作安排。”思索不过半晌,她快人快语作出发落。“拆了他。”眉心揪结的尹汗青头大地问:“如何拆?”“卸他官职由咱们的人取代,家产充公后,暗地里将它放入康定宴的银库。”她很是期待地看着任重道远的他,“记得,你得找个好理由让阎相拆他拆得理所当然,亦不得让太子起疑于阎相,相信王爷定不愿太子太早知情他与阎相的关系。”得为这事再回长安找阎翟光一趟的尹汗青,虽是满腹苦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口头上由她来发落,苦差事却由他来做,这是当初他看不起她,以及收了三万两的报应吗?坐在一边默默喝着茶水,兼袖手旁观看着尹汗青受苦的冉西亭,一手撑着下颔,心底虽是同情尹汗青,但却认为她的所作所为对玄玉再有帮助不过。他将两目悄悄移至冬卿那张让人不设防的面容上,在他眼中的冬卿,心思细密,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做出决策是既快且准,不但善于在人前巧扮宅心仁厚的王妃,她更擅长的是,在人后动脑筋为玄玉的前程铺道。回想起当时袁天印在替玄玉挑了她时,他原本还担心这个出身不若贵胄的她,将出不了厅堂带不上台面,无背景势力的她,也将无法为玄玉带来益处,如今想来,他是得代玄玉感谢识人功力高人一等的袁天印。“请王妃过目。”就是为了这事特意赶来洛阳的他,忙自袖中取出一本名册呈给她。“近日内安排他们入主长安与洛阳。”看过名册上的名单后,她满意地颔首,“关于安插官职这事,就有劳你再走趟阎相府与康定宴府上。”“冬卿。”作壁上观好一会的冉西亭,不忘提醒她还疏漏了一事,“说了这么多,你还未告诉汗青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还有?手边的工作已是一大堆的尹汗青含怨地瞪着冉西亭。“我想做的仅有一事。”她朝他嫣然一笑,“在太子收回洛阳后,我要洛阳也仍是王爷的囊中物。”因她的话,尹汗青怔愣了好一会,但随即正色以覆。“下官明白。”坐在她身旁的冉西亭,静望着她,仿佛眼中又再见着另一个玄玉,但不同的是,玄玉是块袁天印口中的匣中美玉,而她,她却像颗正在夜色里闪烁的……璀灿明珠。「还是不臣?」百忙之中抽空自丹阳前往采石的德龄,在巡视完伏羲营上下之后,与负责搬迁与重建伏羲营的狄万岁,一同来到营中军牢外,面对里头那群仍是不肯臣首杨国的南国战俘,德龄不禁眉心深锁。自杭州回来后,始终在观察着德龄一举一动的狄万岁,站在他身旁拱手以禀。「回王爷,这班败俘乃固守京畿丹阳者,曾隶属前南国太子麾下。」「因此都有武人宁死不屈的脾气?」打过灭南之战,也曾亲眼见过丹阳城破之时的景况,德龄很能明白关在里头的那些人在想些什么。「是。」以为他将怪罪的狄万岁,两眼牢牢盯审着他的表情。岂料德龄仅是一笑,眼底,有着激赏。这反倒让讶愕的狄万岁出乎意料之外。举步离开军牢外的德龄,扬手示意留在原地的狄万岁同他一道走。「募兵方面呢?」现下的伏羲营正朝三个方向走,一是以原有伏羲营兵员为班底,一是募兵以增兵员,另一,则是得设法打动军牢里那些为数庞大的前南国军员。「还需要点时间。」因德龄的财务状况是众王爷中最佳的一个,加上战后流离失所无业之民为数众多,因此在募兵上并无困难,大致上都已安排妥当,目前就只差得将募来的兵员重新训练。听完他的回报后,德龄的反应仅是颔首不再过问,这让狄万岁反而窝不住心底的疑问。「王爷放心将伏羲营交给卑职?」打从伏羲营迁营以来,德龄为何敢把一切事务全都交给他这么个陌生人来办?就算他是由赵奔所荐,在不知他有何能耐、也没亲眼见他干过什么大事业的德龄,怎能轻易相信他并且将大任托付给他?「当然。」「何以信之?」始终得不到个入主伏羲营答案的狄万岁,非得趁这机会把话问清楚。「因你是狄万岁。」德龄瞥他一眼,「如此而已。」他垂下头,「卑职并无显赫功业。」充其量,他也不过只是个扬州守将而已,在这儿兵阶高他一等者比比皆是。德龄耸耸肩,「你不过是时运不济。」经商讲求时机与运势,而文人从仕,武人从战,则都得要有官运,没那个运,就算是再有长才也只能淹没在人海之中。「王爷不怕卑职难以服众?」重建伏羲营不难,真正难的是,在他上头那些老拿着官位压他的将军们。「有本王在,谁敢对你不服?」德龄轻易地就看出他的难处,「若真要个头衔才能让你方便打理伏羲营,本王可立即派人去长安替你讨个官来,不然,把你往上拉个几品当个将军亦是小事一桩。」不想让德龄认为他在讨赏,借机要个一官半职,狄万岁连忙反驳。「王爷,卑职并非──」德龄却已下决定,「平定丹阳围剿南国残军有功,整顿伏羲营亦有功,回头我就命人设法将你拉至车骑将军,在那之前,你就再忍忍。」在朝中养了那么多官是干什么用的?若是连这也不成,那他买也要买来。怔看着眼前的德龄,狄万岁反复回想着这些年来在扬州之时,同僚们口中那个既爱财又好逞强的德龄,以及当他赶赴杭州之时,亲口说出德龄有心的赵奔,在提及德龄时脸上信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