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许久,光影仍是有些模糊,尤其是坐在她身旁背着烛光的他,脸庞看得不足很清楚,浑身作疼的冬卿试着挪动身子,但他猛然收紧的掌心,在那一瞬问握得她好疼,也让她想起了发生过何事。在烛光下与他面对面,看着他努力想要隐瞒心事的眼眸,不需猜测,她马上明白了他会坐在这的原因。「银两到了,王爷总算可以安心了。」凝聚了所有力气说出了头一句话后,她很想再附上一抹能够让他挥去眼中伤痛的微笑。没开口的玄玉,兀自收紧了掌心。「对不起,我该听你的话的。」努力忍住哽咽的她,一手轻抚着他的面颊致歉。按着她略嫌冰冷的手,玄玉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试了好几回,却怎么也无法把话说出口,隐隐的颤抖自手中传来,他分不清这是她的或是他的,而他更不知到底该怎么告诉她,他们因此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孩子……」一如她的哽咽,他亦沙哑得难以成言。「我知道。」藏不住的泪珠顿时掉出她的眼眶,她强迫自己转过身去,「我知道…‥」「以后会再有的。』他试着想劝抚,更想试着将她的自责全都转嫁到自己的身上。冬卿没有说话,只是坚持地背对着他,玄玉伸长了手臂轻柔地将她转过身,难忍地看着泪流满面却不肯哭出声的她。「冬卿。」他俯身将她揽至怀里,低声在她耳边一句句地唤,「冬卿……」雨水流过袁天印的脸庞,候在屋外的他,不似其它闻讯赶来的人般,都围在堂旭的身旁想劝起同样也有伤在身,却跪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堂旭,他只是无言地看着跪在雨地里的堂旭。接近天明之时,玄玉终于打开门扉定出屋外,站在门边低首看着始终都没动过的堂旭。「王爷,现下应以王妃的身子为重。」虽然明白他的性子,袁天印还是先为已经够自责的堂旭说上一句。就着微亮的天色,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玄玉。「王爷?」当沉默占据过久时,袁天印在众人恳求的目光下再度开口。然而玄玉谁也不看,只是将两眸定在堂旭的身上。「是谁?」「宣王。」堂旭立即仰起头。「你肯定?」两丛忿火在他眼中隐密地燃烧。堂旭二话不说地自怀中拿出,那两枚自冬卿身上所拔出折断的箭头。「玄玉,堂旭捆了些人回来。」伯玄玉不采信他的话,一旁的顾长空接着出声。玄玉转身就走,「杀了那些人。」「但他们是-」顾长空追在他身后。「我不需要人证及物证。」他冷着声将话打断,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外。看着那具雨中的背影渐行渐远后,袁天印转过身,首先点名顾长空。「长空,你立即出发到丹阳一趟。」「丹阳?」他皱着眉,「见信王作什么?」「讨债。」摸清玄玉想法的袁天印,在重新振作后开始为玄玉接卜来想做之事铺路,「告诉信王,有借,就得还。」「我这就启程。」袁天印再偏过脸,「燕子楼,派人将此事通知丹波与乐浪,请他们速返九江。」燕子楼无言地转身离开。在他们定后,袁天印命也候在屋外的大夫与女眷再次入内,在房门关上时,他走至堂旭的面前蹲下,感同身受地瞧着童旭的脸庞。「今日之事,是我之过,我该料到的。可王爷却不肯怪我,他只肯责备他自己。」同样也很明白玄玉性子的堂旭,更是难过得握紧了拳。「别怪自己,王爷他也是人。」袁天印叹息地将他自地上拉起,「事实上,就算他再怎么能忍,他也忍不下去了。就在派出顾长空前往丹阳讨债后,不出袁天印所料,不愿再积欠人情的德龄,果然在玄玉正缺钱的这当头,送来了足以和当年玄玉救他一命之恩相抵的回报。「信王派的人到了。」堂旭轻声地在他身后说着。「不愧是信王,果真是守信之人。」正在堂上与乐浪和余丹波会商的袁天印,听了后往椅内一靠,懒洋洋地摇起水墨扇。「堂旭,信王的人带了什么礼?」丹阳与九江同样部定受灾之区,乐浪想不出自顾不暇的信王能救玄玉什么。「不知道,但信王派狄万岁亲自送礼。」面有讶色的乐浪,不解地看向袁天印。「狄万岁?」不就是那个重振伏羲营的大红人吗?袁天印摇扇冷笑,「看来,这份礼不轻哪。」看样子丹阳与扬州那方面的损失,并非如信王报上朝廷的那般惨重,就不知刻意夸大灾情的德龄,是在报复太子,还是有意让凤翔卸下戒心?乐浪一脸好奇,「信王究竟是送了什么礼,得由大名鼎鼎的狄万岁亲自护送?」「人情礼。」袁天印将扇面一合。「要不要叫玄玉见他?」他摇首,「王爷现下没心情见任何人。」乐浪忙着提醒,「但来者是狄万岁。」来者不但是伏羲营的头头,还是信王亲派的,不亲自接见,似乎说不太过去。「丹波,你就代王爷招呼他一下吧。」眼珠子转了个两圈后,袁天印转身看向坐在堂上始终一声都不吭的余丹波。「我?』他的面色很阴沉。「你是我朝的元麾将军,亲自见他,算是很给他面子了。」袁天印摇头晃脑地说着,「再说,九江城内也没有比你来头更大的人物可代王爷接见远方来的贵客。」压根就不想见这个送礼人的余丹波,没好气地抿紧了唇。「记得,别怠慢了他,也别生事结仇。」袁天印在交待完后,推着堂旭往里头定,「我们去看看王爷。」待会外头没打起来就该庆幸了,还是避一避的好。没在袁天印面前将不满说出口的余丹波,在袁天印一出了堂门后,马上将手朝乐浪的肩头重重一按。「乐浪,你替我见他。」「你怎么了?」始终都在研究他古怪表情从何而来的乐浪,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那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他任性地将头一甩,「我不想见那家伙。」「慢着。」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乐浪,一掌按住欲走人的他,「你不会连这家伙也有过节吧?」「没过节。」为了玄玉的事:心情正坏得很的他一手挥开乐浪。「不然就是你对他有心结。」相当清楚他性子的乐浪,动手再把要开溜的他给逮回来。「闪开!」余丹波的眉头开始愈锁愈紧。「余将军,狄将军求见王爷!」就在他俩拉拉扯扯间,府内的管家已站在大室外头大声地传报。「哪!现下怎么办?人都已经到了。」两手捉住畲丹波让他跑不掉后,乐浪一手环着他的肩在他耳边说着。「啧!」颇为光火的他,一巴掌将乐浪给推开。单是堂外响起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被迫见客的余丹波马上就揪紧了眉心,而当一身戎装,面无表情的狄万岁踏进堂内来时,他的心情更是急速变得更加恶劣。「末将参见两位将军。」拱手行礼的狄万岁,在见了大堂内只有他二人后,有些纳闷怎么他想见的人不在,不想见的却偏偏都在。「将军一路辛苦了。」得为玄玉留点颜面的余丹波,冷声开口迎客。就在余丹波话一说完后,大堂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不但身为主人的余丹波不出声招呼客人,就连来客狄万岁也没吭上半句道出来意。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看着气氛愈来愈僵,也愈来愈冷硬,负责出面缓颊的乐浪清了清嗓子,勉强摆上了个天下太平的笑脸。「不知将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末将乃为信王送礼而来。」狄万岁制 且不带感情地说着,拱起两手直问,「敢问将军,齐王可在九江城内?信王命末将非得将礼亲自交子齐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