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没办法瞒过余丹波,乐浪只好在他笃定的目光下承认。“我欠他一个人情。”当年若不是霍天行刻意战败,他怎有机会亲自与玉权一战?“王爷已经代你偿还了。”余丹波告饶地翻了个白眼,“真要算的话,你欠他的早已扯平,没什么好挂意的。”乐浪有点不解地看着他那不以为然的模样。“你真这么认为?”玄玉是玄玉,他是他,从头至尾,他都还未向霍天行道过一声谢。余丹波摊摊两掌,“霍天行甘冒造反这杀头大罪也要助太子,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逼他。”“但他……”“无论他有何理由所以不能不为,造反即是造反,我想,他也不会拿任何理由作借口。”余丹波尽量做到不去看个人身后的无奈,“既然他都已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你还为他担心些什么?”听着这种不带一丝温度的言语,在乐浪眼中的余丹波,令乐浪有种错觉,错觉在战场上是一匹战狼的余丹波,在战场之外,其实也是一匹眼中只看得见猎物,却看不见其他的狼。他摇摇首,“有时,我真怀疑你的血是冷的。”“你本末倒置了。”余丹波不疾不徐地纠正他错误的想法,“你该怀疑的是,在忠义与一己之私间,身为武人的我们究竟该如仰抉择。我只是尊重霍天行的选择。”霍天行选择了身为冠军大将军的自尊,在他看来,义无返顾的霍天行,定不会希望任何人给予他半分同情。曾经不得志多年,余丹波相当明白,一旦站上了人人所羡的高处后,必须承担及永不能放下的是什么,就是因为他了解霍天行的别无选择,所以他打心底不愿在此事上再添上半分私情。他记得当他首次为玄玉出战时,玄玉曾告诉过他,公与私之间的分野,这些年来,他除了分清了公与私外,他更深刻地体悟到有些时候,必须把自己置身事外的不得已。乐浪茫然地看向帐外,“若你是霍天行,你会怎么选?”“咱们武人什么都可以不顾不管,就是不能不忠。”他毫不犹豫,“因此就算今日造反之人是王爷,我定会同霍天行一样,选择成全我的自尊。”自尊?原来,这就是他们这些沙场上的武人背后的勇气,这就是他们不惜拿生命好来换取的代价。“好了。”余丹波伸手将他给拉回桌案前,“咱们可没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他人的事,咱们该想的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扳倒女娲营,”“我同意。”袁天印的声音自帐门处传来。“袁师傅……”余丹波赶忙扔下乐浪前去迎他入帐。“玄玉来了吗?”同上前后,乐浪探头探脑地看向袁天印的身后。“来了,还在外头同袁枢他们说话。”袁天印伸手指了指后头,再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俩,“如何,你们有把握吗?”“有什么把握?”他俩异口同声。“打倒宣王的把握。”乐浪搔搔发,“这就得看霍天行与晋王能不能拖垮女娲营。”并非他怕了闵禄与辛渡,只是那两个家伙一旦联手就棘手得很,若不想轩辕营损失太重,就只能冀望于其他先行对上女娲营的两营。袁天印挑高一眉,“若不能呢?”“咱们的胜算还是较大。”权衡过利弊之后,余丹波就显得相当泰然。袁天印不得不先把活说在前头,“节省点兵力,可别全都派用在女娲营身上。”“你的意思是……”乐浪拖长了声调。“这场内战还有得打,短时间内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假若太子败在女娲营手中,接着就是女娲营的天下,然而就算能够摆平女娲营,不甘示弱的晋王与信王,恐怕也不会在一旁闲着什么也不去争。“咱们得马上重新再拟战略。”余丹波毫不怀疑袁天印的话,说着就又强拉着乐浪回到桌案前。袁天印笑了笑,半侧过身子揭开帐帘,却见没进行辕里的玄玉正站在外头空望着远方。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袁天印在想起了那夜堂旭所呈给玄五的那封信件后,脸上随即失了笑意,替换上了浓浓的忧心。“王爷?”走至玄玉的身后,袁天印轻轻出声。玄玉勉强拉回目光。袁天印的话里挟带着深深的叹自心,“王爷,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什么?”“霍天行。”这种事,乐浪瞒不过心细的余丹波,玄玉又怎瞒得过他这个最了解他的人?“我知道。”极力想要遗忘霍天行信中所写之意的他,颇感无余地抚着额。“尽快把他忘了吧,别因此误了大事。”袁天印安抚地按着他的肩,关怀地看向他若有所失的脸庞。玄玉也知非得如此不可,为了不让袁天印担心,他勉强挤出笑意,走向前头那个还等着他一块去校阅军队的袁枢。意看玄玉的背影愈觉得不妥,放心不下的袁天印转首朝行辕里轻唤。“丹波。”余丹波立即放下手边之事来到帐门前,在袁天印的示意下弯下身子,聆听完袁天印的耳语后,他皱紧了眉心。女娲营简直就是地狱中恶魁的化身。无沦是东宫六骑,或是曾任南国东宫六骑之人,从没看过这种只求胜果却不计较生命的大军。为了达成辛渡的命令,女娲营的兵士纵使明知道攀上城头,不是会遭上头的箭兵射死,就是会被擂石砸死,甚至活生生地在攀城梯上摔死,他们依然前仆后继,一直没有停止过欲占须城头的举动。他们虽怕死,但他们更怕身后的辛渡。领着东宫六骑的灵恩,在辛渡的连番猛攻下,已固守城墙有三日余。在这其中,女娲营的抛石机不时将大石投掷向坚固的城门,令守在城门处的守军吃尽苦头,辛渡更祭出火攻攻向城头,意图将居于高处的敌军给活活烧死再也不能固守原位。在城头已燃起熊熊大火再不能守时,三日来没合眼休息过的灵恩把心一横,决定放弃城头开启城门率军出城应战。“殿下不可!”东宫六骑的统领急忙在他耳边苦劝,更在叫不住灵恩时忙想拖住他,“殿下,您万万不可出城应战……”灵恩一把扯廾衣袖,“放手,本宫绝不会让凤翔得逞!”“殿下……”拦不住他,统领只好迫在灵恩身后一块出城应战。城外的血腥世界是灵恩从不曾见过的。在城外苦苦顽抗的众乒,在眼见灵恩亲临战场指挥时,顿时士气大振,一改遭辛渡连番猛攻后的惧战心态,个个士气高昂地重整旗鼓,上下一心地重新再战。在灵恩令下,下头的步兵配合着城头上的箭兵齐攻,将一波波涌向城门的女娲营士兵们再射退回远处,但不甘示弱的女娲营,随即也调来大批箭兵,在盾伍的掩护下,开始一一射下城头上阻挠他们前进的箭兵。自开战以来,生平首次亲自踏上战场的凤翔,就一直被身旁的辛渡保护得滴水不漏,即使在这兵乱马嘶的混乱战场上,凤翔就连一根发丝也没乱过。他冷眼看着远处那个亲自扞卫着自己小小河山的灵恩,一阵最深的冷意自他的心底深处升起,他轻扬着嘴角,将乎探向一旁。“拿弓来。”就山他来结束灵恩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演出吧。在手下将战弓与箭筒交子凤翔时,一旁指挥着攻城的辛渡原木还不明所以,但在惊见凤翔将箭尖瞄准了城门外的灵恩时,他忙不迭地出声想阻止。“王爷要做什么。”“代圣上严惩叛逆。”凤翔慢条斯理地自箭筒里取来一柄箭。“但圣上并无下旨——”大大反对他如此做的辛渡,急着想让他知道此举的后果。"凤翔冷冷一笑,“没错,圣上并无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