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进墨风耳中?,如雷霆万钧般震人心魄。他凝眉,几个吐息间,郑重地做下决定。“殿下之?气魄,属下拜服。”“接下来无论成败,墨风定当忠心赤胆,誓死追随……”自那日谈话毕,墨风很快带兵启程。栉风沐雨数十天,再归来?之际,街巷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秋意已然渐浓。宋辞效仿雷厉手腕,全权接管下整个京城表层的统治权,重新开启了四所,统筹规划好了灾民,大有一幅与疫病抗争,不死不休的劲头。“殿下。”亲卫驻足在她书房门外,干脆利落地拱拳禀报:“墨风大人已在病迁所待满七日,熏烟泡浴服药皆按规矩进行,今晨经医官们的查验,一切正?常,您看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宋辞将视线从卷宗上?抬起,梳得规整的发?丝间别着一支剑簪,显得整个人格外飒爽,由内而外透着精气神儿。“可以?解除隔离了,让他即刻向我回禀筹粮进度。”亲卫简洁有力地回话:“卑职明白!”说?完,转身退出视线。半个时?辰过后,墨风站在了宋辞面前。他看上?去?清减了一圈,下巴还泛着若隐若现的青灰胡茬。“殿下!墨风幸不辱命,一个月间,于雍州华洲等地购进二十石黍米,五十石麦谷,以?及杂粮若干,日前已存放至仓房及后院,以?待您的检验。”他字句清晰,声线略高?,足以?被里里外外的人所听到。语罢,余光侧扫了扫四周,压低声音对宋辞道:“黍米麦谷各十石,其?余皆为杂货,殿下记得找机会前去?替换。”宋辞对他重重点?了下头,彼此眼中充斥着心?照不宣。她放下手中的笔,也故作声高?地赞许道:“太好了!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此次以?你?为首的将士们,凡是参与了筹粮者,事后统统有赏!”“属下谢过殿下恩赏!”他拢拳颔首,将戏码做足,说?完后顿了顿,继续道:“下一批筹粮何时?出发??请殿下指示。”宋辞随着思索,面露些许愁容:“这么多粮食,尚且够支撑一阵,你?也是人身肉长的,禁不住天长日久的操劳。”“先留在京中休整一阵吧!眼下出现了另一桩麻烦事,有你?在也好帮衬我几分。”墨风问?道:“是什么麻烦?属下离开这阵子发?生什么了吗?”“嗯……”宋辞刚想描述,中途欲言又止,啧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跟我来?。”两人做好防护,由宋辞领路,带着墨风走出食肆来?到街上?。早在回京之时?,墨风沿途便已经发?现了城中的不同。在宋辞接管时?局后,原本满目疮痍的都城,发?生了日新月异的转变……街上?灾民减少了,行事有序了,防护的手段完善了,甚至病迁所里还实行了什么“隔离”制度!从前简直闻所未闻!思绪间,两人穿梭过几条街巷,终停留在一个拐角外。她停住脚步,手臂环抱着胸远远望着一伙灾民,努了努下巴,向墨风发?问?:“喏,你?都看到了什么?”“灾民减少了。”宋辞追问?:“还有呢?”“殿下善于治理,百姓们的处境改善了很多。”“诶!”宋辞叹气:“你?看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着的尸体!”墨风即刻反应过来?:“瘟疫喜在脏乱腐之处滋长,这些尸身长久不得处理,恐对抗灾不利!”“是吧?”宋辞无奈道:“为对抗疫病,我做出了许多努力。”“一手抓生计,一手抓防治……其?余都很顺利,唯独在这件事上?面,至今无计可施。”宋辞自知留给她的机会不多,一个是粮食,一个是权势,谁都不能保证某日某时?,某一项会不会骤然崩塌。眼下有实物打赏支撑,又麟符在握,这是最宝贵的黄金时?间!她必须争分夺秒,在这阶段与疫病拼死一搏。于是,施粥维持果腹,重启四所,扩大收容规模,完善防护用具,提高?防护意识,隔离管理,派人早晚在京中撒石灰消毒等……近乎全方位的制定了抗灾计划。她甚至动员了王公权贵们,以?及京中一些有良知的热心?富商。除了银子和粮食,还征集上?来?许多空闲宅院,用来?做隔离收容的分所。与此同时?,她在二皇子的默许下,发?动京军翻遍大半个京城,找寻当初的荻人病原。疫病发?起后京城便被封锁,禁止出入。倘若那荻人没死,城中又无人收留他,为了活命,他一定会混在灾民当中。北荻人的体貌特征与西丘人相近,但仔细观察仍能分辨得出差别。宋辞竭尽全力后便听天由命,死了的话那便一了百了,没死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寻到!果不其?然,在一次施粥中,留心?观察已久的亲卫发?现了异常,做下圈套将那人留住,带到了宋辞面前。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来?精神似乎不错,几日内也没有任何瘟疫的症状出现。宋辞大喜,心?中更加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即便患上?瘟疫也是可以?康复的!之所以?朝廷的救治一直没有显著效果,无非是交叉感染,症状出现后草药的疗效太过缓慢,还没等起效,为人体提供一个与病毒抗衡的基础,便落于下风,不治而亡……幸运的是,她手中持有的西药效果立竿见影。经过试验,她将退烧药研磨成碎末,溶于糖水中,好心?地递给一个正?在发?烧的灾民服用。因她素日里经常一个果子一碗汤羹地赠予,大家并不感到奇怪。恰好那灾民烧得口?干舌燥,接过来?三两下便灌了进去?。没过多久,他发?了汗,慢慢退下高?热,身上?也轻快了许多。宋辞来?自现代,虽对医疗领域一知半解,但她也知道,人体的免疫力和自愈力无比强大,药物不过起到辅助的作用。只要吃饱睡好,扛过发?烧,身体能与疾病作对抗,时?间或长或短,最后总会痊愈……而患过病康复之人,短期对疫病免疫。宋辞召集了一些病后痊愈的灾民,到病迁所做近身洒扫照顾等工作,好歹能替换下医官们,为他们提供一些保障。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行进下去?,正?如?墨风所言那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好景不长,渐渐的,宋辞注意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自疫病以?来?,染病的或是饿死的灾民数不胜数。时?局太过动荡,不得安置,多半都被抛在乱葬堆中,腐烂发?臭,引得蚊蝇鼠蚁到处流窜。无疾的尸体放久了尚容易发?生异变,更何况是染疾之人?这绝不是一个好征兆!意识到这一点?后,宋辞立刻做出应对,带领亲卫们和病愈的灾民走街串巷,软硬兼施……不管她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用强,偏是打不破家属们的偏见,听了她的处理方法后,宁死都不愿让她带走自己的亲人。宋辞无奈,为不引起动乱,只好暂时?收兵,从长计议……一番话讲完,宋辞再度叹气:“凭我是威逼还是利诱,甚至连葬一个人给亲眷二两银子的方法都想出来?了!”“他们偏是宁死不从!”“不应该啊。”墨风微微蹙眉:“逝者已逝,留在身边也不能死而复生,他们为何不愿让亲人早日入土为安呢?”宋辞神色有些不自然,转头看向他:“因为……不是入土。”“嗯?”墨风余光见她转头,视线也从远方拉回来?,与她对视,表示不解:“那怎么安置?”宋辞吞了吞口?水,口?齿开合,吐出一个字:“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