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收到对方的眼神示意后,陆行川心下有了底气,大手一挥:“二十两罢了,不必客气。”话说的很满,毕竟对他小侯爷的身家来说,区区二十两无关痛痒,路见不平之下拿也就拿了,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数字。不过萧让尘却并非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对寻常百姓而言,一两银子或十两银子意味着什么,他都懂的。他不是善财童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偶然间治好了自己多年的疾患,本以为能去除掉一大块心病,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没成想从摊位回到邻城府邸的这会功夫,待晚饭拿起筷子时,再尝什么便又一如既往般食之无味了。萧让尘百思不得其解,翌日他便动身,与陆行川共同前来寻找答案。不巧赶上她好几日都没出摊,又不好大张旗鼓搜索她的住处,无奈两人只好在镇上的一家驿站住下来,足足等了四五天才等来她的身影……想到以后或许还能用得上她,自己的病症又不能大肆宣扬,只能以这种替她解围的方式,将一切做的顺理成章,意图博取她的好感。至于那银子,对普通百姓好似是天大的数字,但和府里那些只会抓耳挠腮根本治不好病,每月还大几十两诊金拿着的庸医相比,这二十两,多少显得有点微不足道。陆行川跟着萧让尘久了,自然也悟出了这个道理,面对她的推辞,皓齿轻启:“既然给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宋姑娘安心拿着吧。若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再给我们做一碗上次的面便是!”宋辞短暂思忖片刻,礼貌笑笑,没有过多纠缠。兴许这二十两银子在人家眼里,就是可以随手花掉的散碎零钱,自己若一个劲儿推脱,反倒惹人厌烦。“那好吧。”她在言语上表示妥协,但行为上并未黑的心安理得,而是俏皮的开他玩笑:“这钱我先收着,大不了给你开个月卡就是了!”陆行川疑惑:“月……卡?所为何物?”他听不懂也是理所应当的,宋辞尽可能简单的给他解释:“就是这一个月以内,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会做的,都可以来摊位上找我,我免费做给你们吃……当然,如果有些特殊食材我这里没有,你也可以自己带过来,我负责烹制,不额外收钱的!”“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陆行川刚想跟她客套,被她从中打断。“你不必跟我客气的。”说这话时,宋辞正背对着天际尽头初升的耀阳,任由赤金色光芒从背后投下,将她的轮廓勾起一道莹亮的边儿,就连头发丝都显得熠熠生辉。她口气没多正义凛然,依旧散漫日常而轻松:“常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女子亦当如此。”“我呢,虽爱钱,但绝不赚昧良心的钱。”“送进我口袋里的银子,若没有拿它的能力,再爱我也不会要。既然要了,就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付出一些劳力,尽可能把这钱拿的舒心些。”“我做的这些吃食值几个钱,我自己心里清楚。”她轻耸耸肩:“一个月赚二十两,再怎么想我也不吃亏!所以在我出摊的期间,你们想来尽管来便是。”“好了,不多说了,请陆公子先坐在这稍候,面马上就来!”宋辞回过头,余光里扫见了脸色难看的宋姝。但人分三六九等,事分轻重缓急……眼前她那么大一个金主摆在那,她不管金主跑去跟宋姝吵架扯皮?宋辞才没那么傻!她十分清醒的去将面条煮好,宽面细面各煮了半份,分别制成炸酱面和油泼面。油泼面是他点名要的,炸酱面是她想让他尝的。因为摊位开了有一阵,沸水锅和食材都是备好的,所以没过多久,面就端到了眼前。“请用。”她把面送上去以后,便任由陆行川和萧让尘两人用食,自己终于腾出空闲,来料理某个故意找茬的便宜亲戚。适才食客众多,她忙得头晕眼花,一直没机会搭理宋姝。结果人家可倒好,不吭声竟当她软弱好欺负,愈发的得寸进尺起来。宋辞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那抹花俏艳丽的颜色,踱步过去,轻飘飘道:“还没走啊?”“怎么?难道那二十两银子压不过你吗?”宋姝于宽袖之下握紧双拳,面露愠色。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又没经过什么世面,轻易一激便压不住火,脸上显而易见的展露出情绪。不过年轻归年轻,宋姝却并不傻,否则也不会委曲求全在章家待了这么久,没有被扫地出门,说明还是有几分头脑和本事的,只是太过于稚嫩。此番,她来东街的目的非常明确。一个是站在至高点指责长姐的各种不是,试图在群众当中败坏掉宋辞的名声,让她以后备受冷眼,生意做不下去。另一个,便是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了。小丫头嘛,尤其两人又年纪相仿从小比到大,那股好胜心一旦埋下仇恨恶毒的种子,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嘁。”宋姝冷笑一声:“原以为是长姐贞烈,不喜章公子风流成性。谁成想,竟是早就暗度陈仓,有了其他相好……”一句话,将宋辞原本苦心支撑的形象彻底扭曲。宋姝却还嫌不够,继续添油加醋:“是啊!以这位随随便便就是二十两银子的大手笔,想来是比章公子家境还要富足的,怪不得长姐宁愿以死相逼,也要和章家毁亲。”这下好了,不光行事不检点,还多出贪恋权贵这一条。围观群众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不过他们不是傻子,任由舆论东风东倒西风西随。在场有近大半的人,都是不信这种说辞的。毕竟宋姑娘与当时马车上那两位男子的初识,在场很多人都亲眼所见,显然早先并没有见过面。对此,宋辞没有急于打断或是辩解,甚至神色丝毫未变,依旧悠然自得,噙着笑玩味地看着对方。等宋姝停下来,她才淡淡启口:“说完了吗?”她没有给周遭群众议论和遐想的机会,也不兜圈子,径直回怼:“没拆穿你,是念着最后一分姐妹情谊,想给你留些面子。未成想给你点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首先,我回答你家来向我父亲提亲,父子二人一合计,意图将我嫁出去,将章家的丰厚聘礼转手送与里正手上,来个双喜临门。”“可喜从何来?章公子为人朝三暮四,到处拈花惹草,我已经很明确的与父兄说过,我不愿意,父兄却充耳不闻,硬要将我嫁过去。”“所以这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我一气之下便服了毒,所幸命不该绝,那药性不纯,断气没多久又死而复生。”“醒后还没等身子恢复康健,便遭到了兄长的埋怨,并指派一堆活给我做,父亲则是冷言命令我,要么成婚,要么离家,不愿意嫁过去就不再是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