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汀的速度在不可抑地下降。
他的身体开始抗议,喉间漫生铁锈味,精神高度紧张下甚至出现了幻听——
前方隐约传来高亢断续的鸣音,裹在似有若无的风声里,不甚真切。
不对!
向导脚步急停,躬身撑膝,强压下急促的喘息,勉力凝神去听。
而后他惊骇地发现并非幻觉,前后都有类似的声响,轮替出现,一唱一和,如同交流。
——他被围捕了。
猎物仓皇又疲累,而猎手在兴奋靠近。
阮筝汀拐进林子里。
身后声音愈来愈近,他又闻到了那股腐朽的腥气,衰败苍凉,令人神魂颤栗,又莫名生出股悲怆感。
心率过快,镜面屏弹出体征警告,向导在愈发闹耳的脉搏声里,逐渐慌不择路。
云层散开,月辉倾泻而下,这个荒诞的夜晚居然是修黎几个月来罕有的清朗模样。
败叶枯藤,残木乱石。
阮筝汀偏头避开横斜的枝桠,再次脱口而出:“喻沛——”
无人应答,只有异种泣声遥遥相和,犹如鸮啼。
下一秒,腥风突如而至,直直破开这道苍白无助的呼唤。
阮筝汀仓促间落下的精神海不堪一击,蝉翼般碎散进风里。
他太阳穴随之剧疼,如同受钢针捣搅似的。
眩晕感乍起,向导脚下发软,闷哼着向前扑跪时,受本能驱使,堪堪往右前方一滚。
那东西来势未减,擦着他左肩头——那处骨骼甲瞬间裂开又自行修复——狠狠切进侧方树干里。
合抱粗的树木脆声而折,断裂音令人胆颤,森然回荡在林间。
阮筝汀咬牙咽下痛喘与血气,撑地旋身的同时,再次催动精神力。
络丝在周身严密落下,数秒间将他的气息完全封锁。
那头异种像是无法确定目标般,行进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那根巨大的螯足正缓缓收回去,胫节生有利刃,首端犹在细细震颤,刃体冰冷雪亮,甚至能照出向导那双强自镇定的眼睛,以及额间滑落的密汗。
阮筝汀不敢妄动。
他的内衫湿透了,右脚隐隐作痛,残损的精神力无法维持外骨骼的完整形态,已然自动卸去了大半。
可惜异种没有遂他的愿,就此离开。
这东西兀自急躁过一阵,而后开始吟啸,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阮筝汀的藏匿巢太薄了,他的耳鸣在加重,数秒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流出来。
他心头狠狠一跳,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那头异种捕捉到空气中新鲜的血味,嘴里调子蓦地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