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令牌并不只是代表着幼帝失踪那一件事,往后若再有什么事呢……所以,这令牌留在秋云夕手上,终归会让楚逐忌惮,可能会让秋云夕陷于险境。谁曾想,楚逐却将令牌归还于她:“我又不曾追究她的责任,你在担心什么。”拾九没有去接:“我在担心什么,王爷一清二楚。”他分明知道,这块令牌代表什么。若是往后,她再通过秋云夕传递消息给秦少安呢?他不担心么。他分明对这一层心知肚明,为何还要将令牌还给她?“她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对她下手。”楚逐早已看透她的想法,“我很清楚,一切都是我们之间的事。她拿着这块令牌会做什么不重要,一切源于你的决定。”拾九愕然,一时没有说话。“但是我很高兴。”楚逐看着她,目光柔和,“你愿意将它归还于我。”“所以——”他将令牌推到拾九身前,“我愿意放心地将它交给你。”半晌,拾九接过令牌,收下:“好。”过了一会儿,楚逐起身准备回府。离去前,他转身看向拾九,眼中神色莫辨:“我不介意你将幼帝送去了秦少安手里,但是——时间会证明,你对他的相信,是错的。”拾九心里涌起不安:“什么意思?”楚逐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不久,拾九就明白了楚逐的意思。就在重阳佳节这天,秦少安突然昭告天下,幼帝并未失踪,而是在他秦军军营之中。同时,他以幼帝之名下了檄书,怒斥楚逐为真正的乱臣贼子,说幼帝先前被乱臣贼子所困,现在他已迎回幼帝,必定清除乱贼,重振朝纲。由此,秦少安一方成了正统,一时获得不少支持。很快,京城流言四起,楚逐内外交困。他连着好几日没来长公主府。兴许是因为这件事,正忙得焦头烂额。拾九坐在小亭中,看着庭院中已经枯败的荷花,一时失神。她没想到,秦少安会拿着幼帝大做文章。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拒绝去想,她将幼帝送去秦少安的阵营里,会促成什么局面。她只是单纯地考虑,幼帝在秦少安手上会比在楚逐手上更安全。至于秦少安会怎么安置幼帝,她并未深想过。不过现在想来,现成的“正统”就在自己手上,任谁也不会藏着掖着,势必要利用这一点壮大自己的势力。说不上对与错。这下,却由不得她不去深想,楚秦之争势必要有一个结果,那结果该会是怎样?若是楚逐赢了,她将幼帝送去秦少安手上便只是一件无用功,兜兜转转幼帝又回到楚逐手上,那么事情又变成当初的抉择:是留在宫中保幼帝一世平安,还是不顾幼帝的性命要求出宫,不知楚逐会作何反应……若是秦少安赢了,他倘或真能做一个忠君之臣,依旧辅佐幼帝稳坐皇位,那么她也能安心地离开这牢笼之地了,若是她看错了人,实则秦少安也有异心,那么事情便越发复杂起来了……总之,在眼下,她相当于站在秦少安的军营,狠狠捅了楚逐一刀。拾九垂眸,一时竟宁愿楚逐永远别再来找她,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就在她这么想时,楚逐却再次来到了长公主府。拾九不禁站了起来,一转身,便见楚逐找自己走过来。“已近入秋,长公主怎么不多穿点,就在凉亭里吹风?”楚逐看着拾九身上单薄的衣服,不禁蹙眉。身边伺候的宫婢闻言,自然明白摄政王的意思,连忙悄然退下,去屋里拿披风。拾九与楚逐在凉亭坐下。楚逐问:“方才你一直看着荷花出神,在想什么?”悠然闲谈的样子,仿佛并不曾被秦少安发出的檄书所扰。拾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闲聊:“只是赏荷罢了。”楚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枯败的荷花,不置可否:“枯荷也有枯荷的意趣。”此时,宫婢拿来了披风,给拾九披上。另有宫婢奉上了茶。楚逐熟练地给两人满上茶。拾九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听说,现在坊间传言纷纷,王爷不会不知道吧。”“知道。”楚逐神色未变,饮了一杯茶,看向拾九,“现在,世人都在说我是乱臣贼子。”他这轻松的神色仿佛陷在漩涡中心的不是自己,令拾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她不由得低声嘟囔:“你难道不是么。”从墨氏的立场上看,他的确就是乱臣贼子。楚逐不恼反笑,放下茶杯:“既然我为乱臣贼子,那么我匡扶你为正统如何?”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2523:57:42~2022-05-3100:2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心玥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破绽(修)拾九一时大惊。匡扶她为正统?什么意思?让她登基为帝?意识到楚逐的想法后,拾九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总是能做出让她感到无比疯狂的事。楚逐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不疾不徐道:“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往前数两朝,大楚朝仁安慧成皇帝便是女帝,而且在任期间深得百姓拥戴,是为治国典范。”拾九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帝,但是千百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位女帝,而且这位女帝是大楚皇帝唯一的子嗣,登基前就被立为皇太女,皇帝驾崩后她得位名正言顺,即使有人不认可女人登基,却也无可奈何。而她呢,一则幼帝尚在人世,只是现下不在楚逐手中罢了,二则她连自己的这个长公主身份尚且还不能令天下人信服,更谈何接替墨氏江山。况且,她对所谓的江山权势没有一丝欲望,也从未想过自己登基为帝的可能,对于楚逐突然提出的想法,她只觉荒谬。再深想一层,她就更觉楚逐无耻。若是她登基为帝,于眼下的楚秦相争之局而言,是于楚逐有利的。她会成为楚逐的第二个傀儡。如此,她也成了“正统”。楚逐便能以她的身份与秦少安对抗,破除“乱臣贼子”之说。于私情而言,她若为帝,便彻底锁死在了这个皇宫,不就刚好称其所愿了么?总之,楚逐是稳赚不赔的。想到这点,拾九先前的愧疚荡然无存。她甚至忽然想到,也许之前楚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把幼帝送出宫,就是在他的计划之内。拾九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楚逐眼中闪过一丝苦笑:“不要总把我想得太坏。”拾九撇过脸去。也不是她非得往坏里想他,而是他许多事情做得毫不掩饰,成心让她看出来,由不得她不这么想。“没错,我的确有借此束缚你的想法。”楚逐看着拾九留给自己的侧脸,“因为,只有把你架上皇帝的位置,你才永远不会离开我。”拾九转过脸来,一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表情。“但是,我既然让你看出来了,便是将选择权交给你,你若不愿,我何时勉强过你?”楚逐在她面前总是耐心十足,“默许你送幼帝出宫,不是我的阴谋,是真的想过放你自由。让你为帝,也不是借你对抗秦少安。所谓正统与不正统在乱世中根本不值一提,动摇不了我的根基——我做这么多,只是想留下你。”拾九有些慌乱地挪开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知道她“死”而复生后,或许是更早的时候,楚逐便异常执着于“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