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立马改口,哀眉愁脸,“大哥,我这就是小本生意,”偷偷瞥了一眼展晟扬依旧乌云罩顶的黑脸,他商量道,“800?”看到展晟扬不为所动的样子,小贩真的快哭了,“大哥,这真的就是本钱,我也不敢骗你呀,”他连忙指着洛清溪道,“大哥,你看你媳妇都这么喜欢了,这800块也不冤呀。”展晟扬一听不干了,他清清白白的一把剑,怎么就多了个媳妇呢?万一他的剑鞘找回来了可不得生气?正当他想出口反驳时,洛清溪已经一脸心累地迅速交完钱拖着展晟扬离开了。她实在不敢再放任展晟扬下去,谁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展晟扬整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袖,不满地抱怨道,“你刚刚怎么没让我反驳他呢,难道你相当我的媳妇?”说罢,他浓眉舒展,双眼碧波荡漾,“哈,你果然是倾心我罢。既然你这样倾慕本大爷,那大爷就……”洛清溪一巴掌拍开愈靠愈近的俊脸,声线平淡沉稳,“好的,现在你口中要紧的事已经干好了,那么现在我们来讨论下为什么你又有能力出现在我学校的原因好了。”17展晟扬意图打哈哈躲过这个致命的问题,洛清溪却站在一旁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展晟扬只得收起那副无赖模样,敛起嘴角轻浮的笑意,身姿笔挺,“为什么我能出现在除故宫和你家的地方?”他面目疏朗,微风打下的槐花瓣飘过他宽广的额头,笑意浅浅,“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啊,清溪。”他拍了拍洛清溪的臂膀,语气亲昵,“这段时间做得很好啊,清溪,要继续加油哦。”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只剩下满地浅黄槐花瓣在他身后暗香浮动。洛清溪伫立在原地,直到看到他的身影伴随着紫光扭曲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方才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手招了俩出租车回故宫去了。下午,唐老要对宋代巅峰巨制《万里河山》揭裱,这是个难得观摩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当洛清溪赶回故宫时,唐正云已经在唐老的指导下把那副名画用温水清理完毕,那副半米长的画卷正散发着浅浅的热气温软地平放于案桌上。看到洛清溪进来,唐老不慌不忙地将那副画卷伸展直至所有的褶皱都被摊平。然后他也不急着介绍案子上的古卷,反而是对洛清溪介绍起工作室中墙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排笔、毛刷,和各类尺子、起子的作用。直到将所有的工具都不厌其烦地介绍完一遍后,唐老方才拿起隔间上的一杯凉水大喝了几口。当他感觉干燥的喉咙被润湿了,他才转头看着嘴巴不断念念有词的洛清溪,难得好脾气地问了句,“都记住了吗?”洛清溪手动地停下了高速旋转的大脑,沉稳地看着唐老,点点头,“记好了。”其实,这么多的知识点,不要说记下来,就算是拿笔抄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幸运的是,洛清溪本身的记忆力就不错,再加上她前几天捧着古籍狂补了相关知识,现在接受起这些知识点倒是如鱼得水,顺手的很。唐老一听,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曾几何时,那个男人也是这么自信地说出‘我准备好了’这句话,直到现在,他也有机会教出一个更为出色的修复家。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洛清溪毫无波澜的脸,心里暗叹,起码不能让她堕了洛家几百年的威名。唐老将杯子搁在隔间,不顾唐正云惊讶的蠢样,指示着洛清溪和唐正云两人分别站在他两边,条理分明地将“洗揭补全”这四个环节中最为重要也是最有难度的“揭”这一环节缓缓道来。“无论是装裱还是揭裱,都要看对象来确定最终的方法。如果损伤不严重那倒好办,贴上命纸保护画心便可。然而有些古旧书画能流传至今,有些已经不止一次地揭裱了,”唐老指了指案上破旧的画卷,“因此当再次出现严重破损,需要重新揭裱时,要量体裁衣,重作托纸并且要将命纸全部揭下。”说到这里,唐老的神情十分严肃甚至是严厉,“有些人在揭裱过程中过于追求表面暂时华丽的效果,而忽略了对画心质地的保护,更有掠夺性地揭裱,甚至揭掉命纸时伤及画心,不给后人留以余地!”他尖锐的眼神寻视巡视着唐正云二人,“你们都是我入室弟子,这种情况我绝对不容许发生,记住了吗?”两人只得做鹌鹑状,不断点头示意自己绝对谨记在心,必定将文物修复后的寿命放在第一位。得到稳定的答复,唐老方才收起尖锐的毛刺,周身气息又变得温和。唐老将双手放入温水清洗,再用干毛巾把双手抹干。他宽广厚实的大手沿着画卷的边沿到画心轻轻挤压,将缝隙中的空气全部挤出来。他转头吩咐唐正云,“去把托纸拿来。”唐正云马上从大案的另一侧的几沓纸中抽出一张厚度与画心相差无几的宣纸,用温水均匀打湿递给了唐老。唐老眼睛也不看,就用手拉着宣纸四个角,一抖,就把湿了的宣纸平整打开。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峰紧笼,双手一颤,就把那张宣纸丢在了画卷的旁边,“这纸不对。”他沉着脸看着唐正云。唐正云大气也不敢出,赶忙跑到那几沓纸处查看标签,然而他发现刚才那张纸确确实实是对的啊。他只好拿着标签牌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唐老。唐老快步走到宣纸所在地方,皱着眉头翻看着各类宣纸,他用手指搓了搓几张纸的厚度,只得长叹一声,“这几年合适的宣纸越来越难找了。”可不是嘛,现代的制纸大多采用了新的化学方法,虽然这制纸的效率加快价格也低了,然而想要找张适合的宣纸来作这老字画相称的托纸也难了。故宫也不是没想过用传统的制纸方法来提取适合的纸张,然而大多数的古老制纸方法都已失传,想找也难。唐老从那沓宣纸中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找出张勉强适合的宣纸作为这宋代画作的托纸,摇头叹息,“以往像这些名贵的画呢,还能开故宫的库房挑些适合的纸来作裱,只是现在可就难啦!”这话听得洛清溪难受。她也知道这与画心年份不同材料不同的纸来作托纸必定会对画心有所损伤,甚至会对后世的二修三修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害。这叫她怎么忍心看着这些传世的名画就此磨损?她一边走上前去给唐老搭把手,一边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她是不是可以从展晟扬的那对古籍中找到旧时制纸的方法?若是能把这方法告知科技部的人,也许故宫修补文物的效率和质量都能提高,甚至那些名画存活的时间也会加长啊。抱着这个令人心动的想法,洛清溪一下班就背着装着一小沓高丽纸和一把马蹄刀的小背包赶回宿舍。在宿舍楼下停好自行车后,她停住了脚步想了想,我是不是应该讨好下展晟扬?这样在请教他相关问题时想必他不会过于吝惜赐教?想到就做,洛清溪特意拐个弯溜达到楼下的大排档打包了展晟扬最爱吃的几分外卖,才兴致高昂地‘蹬蹬蹬’跑上楼。然而展晟扬却不在家。洛清溪提着外卖在家里里里外外地逛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真是奇怪,洛清溪把外卖放到餐桌上,虽然平时展晟扬的行踪成谜,但是一到饭点,他总是会准时出现在饭桌前的呀。猜不透他又在暗地里搞什么动作,洛清溪索性不等他吃饭。草草扒了几口饭后,她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在那些古籍手卷上,她翻书的动作很快,一门心思找制纸的方法,手指头呲溜呲溜地游走在散发着油墨味的书页上。只是这些书年代久远,所用的字也与洛清溪所熟悉的文字相去甚远,再加上书中穿插的行内术语,无比给洛清溪的阅读理解带来巨大的困扰和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