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父子俩,庄蕾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她强撑着拨开人群。看见陈月娘挺着半大的肚子,浑身湿透地跪在地上,地上躺着自家公爹,陈月娘跪在那里哭,庄蕾搭上自家公爹的手,心里是一阵揪起来的疼,已经没有救了。
而大郎在一个大伯的膝盖上,那大伯摇了摇头,将陈然翻转过来,看着嘴唇青紫的大郎,庄蕾哪里再忍得住,一下子泪如雨下。
扑过去从那位叔伯手里接过大郎,手探上颈动脉,更是让她绝望,没有脉搏,趴下去听也没有心跳。
她咬着唇,将他放平在地上,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做心肺复苏,嘴里念着:“哥,你睁开眼,你睁开眼,我是花儿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庄蕾期盼着奇迹的出现,老天为什么让她恢复记忆,难道不是为了救自己的亲人吗?她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机械地做着动作,给自己留那一点点的希望,她希望陈然能睁开眼来看她一下,叫她一声:“花儿!”
边上有人在问:“这是谁啊?”
“矮子娶的娘子!”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这个矮子也是没有福分。”
“这个姑娘也太可怜了!”
“怎么回事?”
“李家老六,不是一直打他娘子的吗?今天不知怎么地把他那个大肚子的媳妇按在河里,那新娘子的爹和哥哥过来的时候,反正新娘子就摔进了河里。那没种的李六郎看见自家娘子掉河里就跑了。他们父子俩去救新娘子,听说那矮子把他妹妹给推上了岸。可自己却没起来。这里这么偏,临近坟地,又没人来。新娘子叫地喉咙都哑了,才有人看见了过来……”
“李六郎呢?”
“早跑了!”
有人过来拉她的袖子,她抬头,脸上的汗和泪水将头发沾湿了贴在脸颊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说:“小娘子,不成了!你家官人已经不成了。”
庄蕾这才回过头看着眼睛紧闭的陈然,抱住他的头,贴着他冰冷的脸,凄厉地哭叫:“哥……”
“官人!阿然!”张氏软着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看见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晕倒在地上。陈月娘看见自己的娘倒在地上尖叫出声:“娘!”
庄蕾咬开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儿在嘴里绽开,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将手里的陈然放下。她看见自家婆母已经醒过来,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娘,咱带爹和哥哥回家!”
小沟村的人也跟着赶到,庄蕾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袖子早湿了,擦眼泪那里能擦干?
庄蕾站起来,对着之前将陈然放在膝盖上急救的那个男人跪下嗑了个头:“多谢大伯将我家官人和我公爹拉起来,大恩容以后再谢!”
“小娘子,这个时候不要多礼了!”
她又转头对着小沟村的来的叔伯说:“伯伯叔叔,帮忙带我哥和我爹回家吧!”
“好!花儿,咱们走!”
庄蕾看向扶着张氏的陈月娘:“大姐,你哥说了,只要有我和他一口饭吃,陈家就养着你。走吧!你跟我们回家!”
陈月娘仰头看庄蕾,却见庄蕾嘴唇咬碎,还渗殷红的血来,她摇了摇头:“是我害死了爹爹和哥哥!我没脸回去!”(?°???°)?最(?°???°)?帅(?°???°)?最高(?°???°)?的(?°???°)?侯(?°???°)?哥(?°???°)?整(?°???°)?理(?°???°)?
说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往河边走,庄蕾冲过去,拖她回来,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哥为了救你命都不要了,你还敢寻死?别人不把你当人看,陈家当你是宝。你是爹和哥用命换来的,你给我回家去,回咱自己家去。”
在场的人无不被眼前的这个娇小的姑娘的气势给震慑了,陈月娘放声:“我害死了爹,害死了哥,你不恨我吗?”
“我恨打你的那个畜生,不恨你。我们回去!”庄蕾再次重复,张氏也站了起来:“月娘,花儿说的对,咱们回家去。”
一位大婶拿来了一把点燃的棒香,庄蕾接过,和自家婆母一分为二。她持着棒香,低头对着被抬着的陈然,温声道:“哥,我带你回家,也带月娘回家,只要我有一口饭吃,月娘就有一口饭吃。咱们走,一起回!”
听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边上看的,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眼睛里湿润起来。张氏一边哭着官人,一边跟着走。庄蕾身边的那条小土狗仿佛也知道主人伤心,夹着尾巴跟在身后。
回到家里开了大门,将门板卸下,把父子俩安放在门板上,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等的变故,同宗的堂叔伯过来帮忙。庄蕾看了一眼陈月娘,她这样的身体实在经不起折腾:“月娘,你进去歇着,这里你别守了,当心自己身子!”
张氏愣愣地跪在自家官人身边,哪里肯听,嘴里呐呐地:“咱们俩换一换该多好?你活着还能撑着这个家,你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张氏已经伤心到了极致,庄蕾再劝月娘:“你听我的,如今你要为了你爹和你哥哥活着,进去换衣服。歇一歇!”
月娘被庄蕾带进了自己的屋子,月娘一把抱住庄蕾:“花儿,我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
庄蕾眼泪也落了下来:“你当我活得下去吗?我过来的第一天,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温暖的笑容,我还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花儿,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才知道姐姐是这样的人,温柔地教我绣花,教我裁衣,教我纳鞋底。第一年的冬天,穿上了阿娘给我准备的棉袄。我至今记得那棉袄软地像是天上的云朵。阿姐,我得为你活,我也得为咱娘活。我们得为我们彼此活着。该去死的是李家那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