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记了那些糟糕的童年,也忘记了他们曾经相爱。也许他们并未相爱过。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也许她什么都记得,只是太恨他了。
可是这没有什么要紧的,她看上去那么快乐。
蒋培羽把伞收了,同她一起淋雨,灯光落下来像一根根针,他不敢眨眼睛,看清楚了她的脸。
他无端战栗着,感觉自己正在迫近一个答案,一种清醒的结局。
也许,也许从此他不必再与失眠症,或是深城过于漫长的白天周旋了。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覃玥,他的妻子,他想起她的身体,具象的骨和肉,但有时令他觉得沉重。。
他们像同时溺水的人,始终握不住彼此的手。
他也不必忍受那座新修葺的黄鹤楼了,这些日子覃玥总邀他沿江散步,他不得不一次次凝视它的妍丽。
他感到轻松和失落。
巷子里那盏灯在这时忽然熄灭了,世界被收进黑暗的火柴盒子里。
老猫儿在墙头的灌木丛中瞪着眼睛,看到一个轻巧的身影踩着水洼静静地离开,而另一个身影在原地,仿佛进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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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
林悠悠到店里的时候正见连秋仪对着电脑发愁。一问才知道刘师傅打算回国了。且是打算两周后就走。
“怎么这么突然。”
“他家里老人一直身体不好,不是现在已经不让外国人入境了嘛,最近又有些风声说国际航班要断了嘛,他担心到时候压根回不去了。”
“也是。他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
“哎。道理我都懂,但现在找一个靠谱的糕点师好难啊啊啊啊。”
四月的墨尔本阴晴不定,早晨还出了一会儿太阳,这时候却阴沉下来,还起了细细的风。路上行人寥寥,巨大的灰鹊和海鸥在垃圾桶里翻找争食。失去人的踪迹的城市,像个被弃置的伤心的游乐园。
见林悠悠来了,刘师傅这才从后厨走出来招呼。他是个很老实的人,突然提离职,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连秋仪是个很义气的老板,他来澳十年,先后在西人和华人的甜品店里都工作过,心里有一杆秤。
他于是将店内几样销量高的糕点的制作方法连夜写成了详细的笔记,想交给林悠悠。
连秋仪打趣说:“刘师傅你也太落伍啦,你把过程拍成视频不就行啦!”
刘师傅像个年轻小伙似的涨红了脸,说:“哎呀,你看我这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
林悠悠同他去后厨观摩,又问他一些家里的事。
他们从前交集不算深,只觉得他是个很和蔼的人,偶尔令她想起自己的舅舅。去年下旬他的太太带着小女儿还来探望过,他特意请了三天假,带他们去动物园看考拉。连秋仪说他来澳十年了,最开始是在中餐厅做大厨的,后来又机缘巧合自学了糕点,是个很勤奋节俭的人。
“其实本来也没想着立马要回去的。只是我女儿,天天在电话里哭着要我回去。小孩子没见过这种事情,吓坏了。老婆也天天念叨。”
林悠悠也见过他女儿一面,是个活泼讨喜的小姑娘,林悠悠请她吃了一块巴斯克蛋糕,她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甜点。
“上次这样还是非典的时候,不过我那时候也很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班上天天要烧醋。”
“这转眼也三五个月了,不见好,真愁人。转眼国内都要入夏了。”
封城开始后,甜品店食客锐减,营业时间便也缩短了。好在州政府给予了小生意者一些补助,暂时还不至于入不敷出。不过也只是勉力维持。
三点她们开始收拾店面,连秋仪心不在焉地拖着地,问她:“我一个姐们儿,做婚礼策划的,她说最近很多结婚啊宴会啊都发愁找不到糕点师,你说,我们要不要试一试,承办一些婚礼的糕点。”
“行啊,不过我得恶补一下,婚礼蛋糕可讲究了。”
“也不一定是婚礼蛋糕,咱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纸杯蛋糕小甜点什么的他们也都需要。而且现在婚礼人数限制,数量也不会很多,对我们是个好处。”
有些事做总比发愁要好,当晚连秋仪便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小广告。
蒋培羽晚些到家,一开门便是黄油和巧克力的香气,令他有些诧异。林悠悠最近情绪有些低落,许久未在家中烘焙了。
她最近迷上了看电影,一部接一部,看到半夜还不肯去睡,有时候蒋培羽上晚班,晚归后常看到她缩在毛毯里半梦半醒,电影还在继续放着。
这样也好,蒋培羽想,总比强迫式地刷社交媒体看疫情动态和求助信息要好。
“怎么今天突然烤蛋糕了?”蒋培羽在厨房门口问她。
“小连老板扩展业务啦。明天有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