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很抱歉,我竟然哭了。&rdo;她说着揩了揩眼睛。&ldo;我不常哭的,这回却‐‐&rdo;
&ldo;真是累人的一天。&rdo;他堵住了她的话。
&ldo;是的,你得吃点东西,埃蒂。&rdo;
&ldo;你也该吃了。&rdo;
&ldo;但愿这肉别再让我生病。&rdo;
他朝她微笑着。
&ldo;我想不会。&rdo;
6
随后,异乡的加腊克斯1『注:加腊克斯(galax),生长于美国东南部的一种岩梅科常绿草本植物。』慢慢跳着加伏特舞在他们头顶上旋转,他们都从未想到爱的举动可以如此甜蜜,如此充分。
7
天刚破晓他们就出发了,简直是一路狂奔,到九点钟光景埃蒂想起,当时自己真该问问罗兰,要是到了海滩尽头还没看见门该怎么办。这似乎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因为海滩尽头已近在咫尺,这毫无疑问。山峦越来越近,勾勒着犬牙交错的线条直逼海面。
如实说海滩已经不是海滩了;眼下的地面相当坚实而平滑。这是什么‐‐地表径流,他猜想,或许是雨季里发过大水了(在这个世界里他压根儿没碰上这事儿,一颗雨滴也没有;天空里云层聚集了一阵,很快又散了)‐‐把裸出地面的许多石子都冲走了。
九点三十分时,奥黛塔喊道:&ldo;停下,埃蒂,停下!&rdo;
他停得太突然了,要不是她及时抓住轮椅差点就翻出去了。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把目光朝前推去。
&ldo;对不起,&rdo;他说,&ldo;你没事吧?&rdo;
&ldo;没事。&rdo;他发现自己把她的兴奋误认为是悲伤了。她指着那边:&ldo;朝北边看!你看见了吗?&rdo;
他用手遮着眼睛上方张望着,却没看见什么。他眯起眼睛。这会儿他想……不,这肯定是那儿一股热气流骤然上升造成的假象。
&ldo;我看那边没什么东西,&rdo;他说着微笑一下,&ldo;也许是你心里的愿望。&rdo;
&ldo;我想我肯定看见了!&rdo;她转过喜滋滋的笑脸,对着他,&ldo;孤零零地矗在那儿靠近海滩尽头的地方。&rdo;
他又举目眺望,这回使劲地眯起眼睛,挤得眼睛里都是泪水。这会儿他倒是觉得自己看见什么了。没错,他一边想,一边微笑着,你看见了她的愿望。
&ldo;也许吧。&rdo;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所见,而是因为她相信。
&ldo;我们走!&rdo;
埃蒂走到轮椅后面,先是在疼痛不已的后腰上揉了一阵。她回头看一下。
&ldo;你还在等什么?&rdo;
&ldo;你真看见那地方了,真的吗?&rdo;
&ldo;真的!&rdo;
&ldo;那好,我们走!&rdo;
埃蒂推动了轮椅。
8
半个小时后他也看见了。上帝啊,他想,她的眼睛像罗兰一样好,也许还更好。
两人都不想停下来吃午饭,但他们真的需要吃点东西了。他们草草吃了一顿又开路了。海浪层层卷来,埃蒂瞥向右边‐‐西面‐‐波涛翻腾起落。他们还是高高地走在乱糟糟的海草和海藻堆出的潮汐线上边,但埃蒂心想等他们抵达门那儿时,可能恰好处于一个很不舒服的角度‐‐一边是岸畔,另一边是绵延的山峦。他现在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山峦‐‐没有宜人的景致,只有石头,上面冒出根部虬绕的矮树,像是患上风湿的膝关节,一副步履蹒跚的样儿,还有就是跟荆棘差不多的灌木丛。山丘并不很陡,可是对于轮椅来说那坡度还是太大了。他也许可以把她留在路上,也许,事实上他只能这么做,但他不喜欢把她撇在一边。
在这儿,他头一回听见昆虫的叫声。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蟋蟀,但声调更高些,没有振翅而鸣的韵律‐‐只是那种单调的像输电线路的声音:哩咿咿咿咿咿……也是头一回,他看见了海鸥以外的鸟类。有些是那种大个儿的内陆猛禽,翅膀硬扎,他想那是鹰隼。他看见那些鸟时不时地像石块下坠似的陡直俯降。他想到狩猎。打什么呢?嗯,打些小动物吧。那也不错。
他还想到入夜以后会听到什么样的嚎叫声。
中午时分,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第三扇门了。就像另外那两扇门一样,没有任何支撑,就这么像根柱子似的矗在那儿。
&ldo;太惊人了,&rdo;他听见她轻声轻气地说,&ldo;太惊人了。&rdo;
他一板一眼地揣摸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个位置标志着北进之旅顺利结束。这扇门正好在潮汐线上边,而距此不到九码远的地方,山丘像一只巨人之手兀然拔地而起,上面覆盖着灰绿色的灌木丛,像是代替了汗毛。
太阳西沉之际潮水涨到了最高点;据此推断差不多已经四点钟了‐‐奥黛塔这样说,她说过她擅长根据日光判断时辰(她说这是她的爱好),埃蒂相信她‐‐他们到了门所在的地方。
9
他们只是朝那门看。奥黛塔坐在轮椅里,两手放在膝盖上,埃蒂坐在海边。就像是前一天晚上他们一起看星星那样‐‐这模样,像是孩子们在瞧什么东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两种看法是不一样的。昨晚看星星时,他们带着孩子般的欢乐。现在,他们的神情庄重而充满困惑,好像孩子看到一个只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象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