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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云萧笑的波澜不惊，说道：&ldo;多谢夫人费心。&rdo;

&ldo;我恨你，我一直都恨你，&rdo;云萧的淡然让晋君夫人有些沉不住气，她应该哭泣、咒骂，却不该这样意态悠闲，好像那逃脱不掉的命运只不过是一场春日郊游。该死的镇静。&ldo;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家世、地位、美貌、名声，可我呢，我不如你美吗？你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人们都宠你，敬你，捧你，予取予求，我却只能寄身在乐坊，看别人的脸色，强颜欢笑。这不公平。我虚荣，我爱慕荣华，我要不择手段向上爬，站得高高的，穿上绫罗绸缎，带上珍珠美玉，让所有人都羡慕我，不敢再瞧不起我。&rdo;声音渐渐高亢，引得门外侍者悄悄往里看，女子猛然停住，声音转而低沉。

&ldo;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让我选他和富贵，我选了后者，我不后悔，可我恨你，为什么要让我选择，为什么？！&rdo;

一抬头，对上一双淡淡怜悯的眸子，咬牙怒道：&ldo;不要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你是天之娇女，多少王公子弟等着你挑，我不甘心，不甘心。嫁到蛮夷之地，嫁给杀人魔王，我看你还怎么神气。&rdo;

&ldo;原来你这么恨我，&rdo;云萧微笑着叹息一声，说道，&ldo;我去代国自然是听天由命，不敢劳顿夫人挂念，不过为了故人情谊，奉劝夫人一句，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人心叵测，各有各的打算，夫人如果不看的深远些，只怕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rdo;

云萧这次参见，得到许多礼物，其中一个小盒子是晋君夫人亲自交到手上的。走在花园中打开一看，是一对晶莹剔透呈泪滴状的碧玉耳坠。她送给大哥，大哥又送给他心爱的女子，想不到三年后旧物重回手上。云萧沉吟片刻，取出来，随手抛进荷花池，头也不回离开。

从王宫出来，伯鲁就等在外面，两人一起回赵氏在绛城的府邸。

&ldo;小妹，对不起。&rdo;伯鲁满怀愧疚地说。他提前告诉云萧和代王联姻的消息，但并不能改变事情的发生。

云萧道：&ldo;不关大哥的事。&rdo;最重仪表修养的大哥显得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暴躁，可知对自己关心之深，云萧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ldo;你不能嫁给他，那个弑父夺位的野蛮人！&rdo;伯鲁摇摇头，决然道，&ldo;小妹，只要你说声不愿意，我抛开一切也要阻止这件事。&rdo;

大哥为人一向很好。云萧正色道：&ldo;大哥，谢谢你。但是我愿意，我愿意嫁到代国。&rdo;看着伯鲁眼底深藏的无奈，微微一笑，&ldo;迟早要嫁人的，嫁到哪里，嫁给谁没有什么不同。&rdo;

云萧静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说道：&ldo;大哥，我们有个舅母是齐国人，你还记得吗？&rdo;

伯鲁凝神想想，点头道：&ldo;记得，那年夏天二舅舅一家去晋阳，母亲让我们拜见过。她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好像是齐国纪氏。母亲很喜欢她。&rdo;眼神一黯，&ldo;很久的事了。&rdo;

说到早逝的母亲，兄妹俩都有些伤感，默然片刻，云萧又道：&ldo;那时候我才六岁，好多事记不清了，只记得舅母衣裙飘逸，宛若云霞，我当时羡慕的不得了。&rdo;

伯鲁微笑：&ldo;你揪着舅母衣角不放，原来打的这主意。小丫头。&rdo;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云萧回想当时的情形，却只有些模糊的片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充满欢笑和母亲的爱怜。她也微微一笑，说道：&ldo;舅舅的孩子比你小几个月，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希奇古怪的东西，他还答应有机会带给我海边稀有的贝壳……&rdo;

沉默又一次降临，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舅舅一家，所有的承诺，都不可能实现了。

伯鲁道：&ldo;小妹，怎么突然想起这些？&rdo;

云萧道：&ldo;没什么，只是觉得咫尺天涯，人生际遇实在难测。&rdo;

&ldo;来绛城一路奔波，休息好了吗？&rdo;堂上正坐的人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头发和胡须略带花白，但眼神精光逼人，丝毫不显老态。国字脸，倒立眉，一身正气，不怒而威，此刻的语气却极柔和，满是慈爱关切之意。这正是赵氏族长，晋国上卿，当朝执政赵鞅，也是堂下女子的父亲。

云萧已经有五六年很少见到父亲，乍上堂来，竟然有些陌生，只觉那正坐堂上、威严赫赫的人云里雾里，看不真切。等听到他款款慰问，才恍然猛醒，儿时种种涌上心头，现在的父亲虽然清健依旧，却毕竟是老了。一念及此，孺慕之情油然而生，心底万般滋味翻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鞅望着堂下亭亭玉立的女儿，何尝不是感慨万千，昔日灵动可人的小丫头，如今已将出嫁，而他也该老了。忆起亡妻和那段琴瑟相和、无忧无虑的时光，心头一梗，眼眶已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