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平安,他包着断指,领着一队禁军:“未得传召擅自入京,入京后还拒不见驾,大将军好大的威风!陛下命你立刻入宫谢罪。”
桓宣没有理会,一跃而下,落到车辕上。“坐好了,”向车厢里交代一声,跟着抖开缰绳,“驾!”
马匹撒开四蹄破风也似的跑了出去,傅云晚颠簸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入宫,报仇,她从来软弱,凭着一股子孤勇冲到了这里,如今突然被挡回来,像失去方向的孤雏,茫然不知所措。
“佛奴的仇还有我,你放心,我一时一刻不会忘。”隔着车门,传来桓宣低低的声音,傅云晚怔了怔,捂着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宫门前,王平安待车子跑开,微微一笑:“桓宣抗旨不遵,忤逆犯上,立刻捉拿归案,严惩不贷!”
禁军们发一声喊正要追赶,宫门内传来一声娇叱:“谁敢!”
贺兰真快步走了出来:“王内侍,我才刚觐见皇帝表兄时,已经替我阿兄向表兄告了丧假,哪有什么擅自进京,忤逆犯上?”
王平安不想惹她,她母亲安河大长公主是元辂的姑母,生父贺兰一族掌管禁军,继父穆完现又领着护军将军一职,她自己四五岁上封了郡主,出入宫禁跟各处都熟,元辂对她也还算不错。王平安陪着笑脸:“奴婢也是奉陛下的旨意行事,要么郡主再去问问陛下?”
“要问你自己问去,我也是你指使动的?”贺兰真冷冷斜他一眼,接过奴仆牵来的马,“都给我让开,我自去找我阿兄!”
她翻身上马,加上一鞭追着桓宣走了,王平安冷笑一声正要回宫,身后马蹄声急,王澍一眨眼到了跟前:“王内侍,在下奉大将军之命,有奏表面呈陛下。”
王平安知道他,北海王氏的子弟,桓宣麾下头一个智囊,他既来了,大约桓宣对于这次的事早就有所安排。好个南人狗,还有他的杂种主子。王平安笑了下:“王参军先等着吧,陛下日理万机,一时半会儿怕也顾不到这里。”
王澍向他手里塞一个荷包:“那就有劳王内侍通报一声。”
沉甸甸的,大约是金子,王平安看了眼远处,贺兰真还在追,有她拦着,今天也不好下手,收了荷包向王澍点点头:“好说。”
贺兰真紧紧追着,望向前面的桓宣。他坐在车辕上亲自驾车,车门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她知道,里面是傅云晚。
她一大早在元辂面前夸赞了半天傅云晚的美貌,引得元辂越发志在必得,告退出来时又碰上宦官来报傅云晚入宫,以为这事万无一失了,哪知道桓宣突然横插一脚,带走了傅云晚。
心里又气又急,贺兰真高声喊着:“阿兄你等等我呀,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这次跟上次全不一样,上次只是得罪了王平安,虽然麻烦但也有限,这次却是夺了元辂到嘴边的肉,她跟元辂从小玩到大,最知道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绝不会放过桓宣。
遥遥望见桓宣回头看了一眼,贺兰真连忙向他招手,下一刻他突然加上一鞭,马车风驰电掣一般跑开,远远把她甩在了身后。
贺兰真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他明明看见她了,她明明都是为了他好!这么多年她百般亲近,他始终不冷不热,她以为他就是这么个冷冰冰的性子,可这几天看下来,他对那个狐媚子可不是这么无情。
是因为那狐媚子生得美吗?贺兰真狠狠一抹眼角,不可能,那种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如何比得上她堂堂郡主?况且她跟桓宣六七年的情分,那狐媚子拿什么跟她比?
桓宣绝不可能喜欢那狐媚子,必是傅云晚勾引他,害他跟她如此生分,一定是的!贺兰真定定神,重又加上一鞭,追了过去。
马车向谢府奔去,桓宣回头看向车厢,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竟然敢。他还真是小看她了。他并不是没想过这点,但他考虑得太多,朝堂局势、各方势力以及善后,总要谋定而后动,不像她,藏着一把剪子就敢进宫。
换了别人他肯定会觉得鲁莽,可是她,这么个连自保都难的弱女子,却让他心里翻腾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竟然敢。怪不得谢旃那样爱她,怪不得谢旃到那时候,还那样吻她……眼前突然闪过那双染血的红唇,桓宣心里一跳,连忙转过脸,看见后巷里青砖灰瓦,谢家到了。
桓宣下马拉开车门:“到了。”
天光猛地透进来,刺得傅云晚眯起了眼,一阵茫然。
她以为再也回不来了。早晨走时怕露出破绽,都没敢好好看一眼谢旃,进宫的路上她一直后悔,早知道回不来,应该好好跟谢旃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