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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页(第1页)

“皇上真的把你当儿子看待。”“可是太子不同,他想要保住那个孩子,你的孩子,是想让你收心,念着他的好,以后不再睡任何女人,也不再想着要一个孩子。可是,你想一想,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你也是皇子,可一个拥有高昌杂种儿子的皇子,怎么可能承继大统?有了那个孩子,你这辈子都会被人耻笑,你的孩子也注定了要被人耻笑,因为在大郑,高昌人根本不算人。他们只是,贱民。一个贱民的父亲也成不了大郑的皇帝,即使,你曾经是大郑的皇长子。”羽澜站起来,阳光从他背后透射了过来。我看到他破败萧瑟却俊美的脸,隐在光影背后,显得他的下巴异样的尖,像一把森冷冷的刀。他说,——“那么承怡,现在你觉得,父皇和太子,谁更爱你?”我仰望苍穹,忽然觉得这个尘世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呀!听完了三王爷那些貌似忠厚老实,实则挑拨离间的疯话,我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的。雍京是一个根本没法子解开的迷局,无论有怎样的道行,都似乎逃不出一个必杀的轮回。我甚至还拍了拍三王爷的肩膀,说,“三王爷,回家陪陪老婆生孩子去吧。皇帝那个位子跟你无缘,你们就好像尖刀和土豆,利剑和地瓜,看起来似乎是两回事,其实也的确是两回事。”然后,我让人把三王爷恭敬的送出了小院。我收下了他的葡萄,然后拿着两篓子酱肘子做了回礼。三天后,雍京城外。我把手中这个据说装着皇帝密诏的筒子递给眼前这个伪装成渔夫的藩镇密探。他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人,中等身材,骨头却很粗壮,手掌很大,像个笊篱,似乎他一把就能从水中捞出许多活鱼。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检查了火漆封,眼珠子贼贼的,然后,当他知道一切完好无损之后,他就像是又缩回了壳子里面的鳖,变成了渔夫。我,“他们说,你是总管宁州、西疆的宁王的密探。”“是,我效命于宁王。”然后渔夫密探又看了看我,“听说,你是宣大总督的女婿?”我点头,“对,我娶了他的闺女。”“你真好命。”密探叹息般的摇头,似乎很为我老婆嫁了我这么一个家伙而惋惜,“在我们甘宁,尹家小姐就是天仙,多少男人都想娶他。”最后,似乎觉得那些男人都不够高攀一样,又说,“宁王也想娶她。如果不是你做了部堂大人的女婿,尹小姐就是王妃了。”我看着这个渔夫,作为密探,他的话似乎多了一些。我,“在雍京,我老婆也是天仙。还有,我老婆不想做王妃。”他摇头,“那可说不准,女人的心思,没有人能说得准。”我,“与其担心我老婆,不如担心一下你们家王爷吧。他不过是一个远支亲王,他祖爷爷是宣宗皇帝的小儿子,封在宁州也不过是因为山高水远罢了,他怎么就敢扯大旗,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暗藏董卓一般某朝篡位的狼子野心?”渔夫冷笑,“部堂女婿大人,看样子,你娶了尹小姐,也成不了贵人。告诉你吧,这一代宁王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拥有资格率兵进雍京!”吱——不远处,刺耳的哨子声平地乍起!扑棱棱的惊起了窝在茂密丛林中的几只乌鸦,它们愤怒的拍打着翅膀,然后在树枝上凭空下了一个蛋,继而高飞,直插天际。“不好,有埋伏!”渔夫暗叫,他用油布把密诏仔仔细细的密封结实,然后张开嘴,一口把密诏吞到肚子里面。我一惊,“你,你怎么把它吃了?”渔夫胸有成竹,“这是关乎千年社稷江山最终归属的密诏,比我的命,比你的命,甚至比千万人的性命都要紧要的密诏。我只有这样做,才能防止任何人从我手中偷走诏书。等我回到宁州,他们可以刨开我的肚子,得到完好无损的密诏。”我觉得愧疚,一把拉住他,“那你的性命呢?”他面无表情,“我是一个密探,我从未活过。”他把衣服全部脱下,只剩下贴身的里衣,然后他走到河边,看着下面嶙峋的碎石,和湍急的水流,忽然转头,又问我,“你,是那个被罢黜的皇子吗?”我身后,追兵已至。他噗通跳入水中,却在身后留下一句话,“殿下,我们王爷说,当年他在毓正宫,欠你几碗红烧肉。”……浪花终究盖过渔夫的身体,他沉入水底,再也没有出来。他大约应该是逃了。我被吓的手脚冰冷。……“哥哥,你对我真好,偷偷把红烧肉给我吃,母妃从来不让我吃,只让我吃萝卜豆腐,……哥哥,等我长大了,我也给你做红烧肉吃……”——原来,宁王居然是,二皇子摇光?太子错了,三王爷错了,越筝错了,楚蔷生错了,我也错了。皇上从来没有想过让年幼的越筝继位,他也没有想过再吃回头草,把烂泥一般的老三扶上大位,他心中所属的继承人,居然是表面上为国祈福,其实外戚身家清白,沉默着,却手握雄兵,受封边疆的二皇子!我明白了,只要摇光把皇上废黜太子的诏书昭告天下,没有人可以质疑他兵锋,他甚至可以名正言顺的直接登基。而他们竟然要我亲手把挑起战火的密诏传出雍京。看着这金秋将尽的镐水西岸,还有似乎即将到来的兵连祸结,我不禁仰望苍穹,看到天边一行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个白字,一会儿排成一个痴字。不禁想到,天气凉了,该回家吃饭了。我自己进皇宫去接崔碧城和尹绮罗。我带着一种近似于上刑场的心情绕过了东宫,却在御苑外的小校场看到文湛,他正在练习射箭。太子看见我过来,他忽然抽出了一支黄金翎羽箭,对准了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在些须迟疑之间,长箭破空而发,带着一箭洞穿的魄力钉死在我的脚边,还在微微打着颤。我知道他知道我做了什么。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做了什么。“以黄金箭为界,站住。”他说。我停住。他把手中的强弓递给柳丛容,又说,“今天我不想看到你,滚!”我却向前走了一步。我,“殿下,为什么不感谢我呢?这招引蛇出洞,终于为您引出了最后一条毒蛇,您说,您是不是应该感谢我?”雍京的贵人们都说,太子因为爱我,所以不会搜我的身,不会为难我,所以只有我可以把皇上的圣旨带出雍京,交给宁王的密探。说实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太子重兵围城,皇上密诏事关社稷谁属,万民福祉,不要说一个承怡,即使一百个承怡,一千个,一万的承怡也不足以于之抗衡。我一直知道的。文湛这样做,似乎只是为了让大家有个错觉。他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漏洞,他让所有攻击他的阴谋都钻入了这个漏洞,于是,漏洞就变成了陷阱。我只是一个诱饵。文湛看着我,玉雕一般的人,拥有即使在狂风暴雨中也无损华丽的绝美容颜,像初春最后的残雪。我伸出了手,“殿下,摊牌吧。”太子走过来,伸手拔出钉死在地上的黄金羽,冷笑的看着我说,“就凭你?”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寿春宫里一派祥和。我娘坐在对着太阳的椅子上绣花,崔碧城爬在藤条编织的贵妃榻上啃甜瓜,尹绮罗做在一旁看医书。我问绮罗,“老崔的腰子还成吧。”她点头,可能因为我问的事情过于尴尬,不太合适女孩儿讲,所以她不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讲的,一个活人,活这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两个事儿,吃饭,生娃。照我娘的意思,如果老崔连娃都生不出来,还不如拉出来砍了算了,省的浪费粮食。我坐在崔碧城身边,摸摸他的头发,忽然有些感动。“老崔,你为了我,伤成这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他啃着甜瓜回头,我看清楚他手中拿着一本龙阳迷戏,正看得出神。那玩意极其猥琐,都是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正在温柔的骑着一个一个身体如蜂蜜,屁股如沙丘,眼睛如宝石一般的俊秀少年。我错了,我不能指望崔碧城再长进一些了。于是,我手掌支撑额头,很忧郁的叹了口气。崔碧城啃着甜瓜一翻身,他说,“今天黄瓜说你出城了,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然后伸着他甜腻腻的手搂住我的脖子,“太子没把你撕了,就算万幸。”我极力向后倒,一个不稳,坐到地上。我拉着老崔的手,就像我自己左手拉右手。我语重心长的说,“念着我的好,就别给我闯祸了,要是再来这么一次,我也罩不住你了。”他斜睨了我一眼,“咱们凭良心说,这次是祸是谁闯的?要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儿殷小教主闯宫中毒,太子的小舅子狐假虎威上门要人,我尽心竭力的护着你,我能遭这罪吗,我容易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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