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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第1页)

厉敏恭敬应是,脚步轻轻地退了下去。窗户紧闭,从床上也看不到什么景致,江遗雪却仍旧呆呆地盯着那一处,心止不住的沉下去。中衢东沛相邻,再是雪天难行,来回半月也已足够了,可如今却已经一个月了。他知道他不该多想,不能多想,可是真的太久了……整整一个多月,他都未再得她的只字片语。她还记得他吗?她会忘了他吗?她是不能给他回信,还是不想给他回信?她厌烦他了吗?她身边是不是有其他人了?……这些问题接连在他脑子里盘桓,让他难以自抑地陷入惶恐和焦虑之中。她……还会来找他吗……心中的恐惧被倏忽放大,江遗雪抖着手伸入枕下,摸出那一张被自己摩挲了无数次的信纸。这信笺之上的每一个字、每一笔划、乃至不小心溅洒上去的微小墨点,他都已经铭记于心——他靠着与她的回忆取暖,靠着这点东西作为他唯一的念想。……我定护你……勿念……切切……这句话再次映入眼帘,微微抚平了他心中难耐的焦躁。他再次伸手,轻轻抚过信尾处的殷上二字,眼眶微红,嘴角却扬起一个温软的笑来。————————————————殷上此番人已不在亓徽了。三日前,她秘密借道东沛,进入了月支的疆域,又于昨日到达了月支的都城存邑。今日正是她与索千镜约见的时间,约至黄昏,殷上带着林泊玉到达了她于信中所说的地方——屏山南街衔雾台天字一号房。然刚踏入这条街,殷上便大致反应过来此地是做何等生意的,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林泊玉有些脸红,看着各个门前的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殷上倒是尚算镇定,先站在原地扫了一眼左右的牌匾,才一步步地朝里踏进去。天色渐暗,整条街都开始点灯,人也越来越多,四处穿梭。耳边揽客声不断,殷上一边侧身躲过一双双拂探而来的素手衣带,一边默然搜寻要去的目的地。直到走到街道正中央,她才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店面,藏在左右之间,毫不起眼,待走近了,才看见那门头匾上刻着八字:衔雾揽月,饮雪食花,其下方又是一个精致的牌匾,上书衔雾台三字。几个揽客的男女见殷上二人走来,忙笑着迎上来,嗓音甜腻道:“客官,里面请,可有常点的人?”殷上跟着他们走进店面,穿过一垂花帘,竟见堂中高台之上置有繁花流水、枝叶假山,其上还有雾气缭绕,头顶开有天窗,引下空明月色,整个堂中好似人间仙境,不愧称做衔雾台。她心下暗叹,面上却未显,见一主事之人迎来,便将索千镜于信中叮嘱她的话说出:“今夜让曳玉陪我。”那人脸色未变,笑了笑,伸手在前方引路,说:“您请。”他一路恭敬引路,一直到了三层,寻到一僻静房间门口,轻轻为她推开门,才道:“您请进,曳玉就在房中。”殷上点头,道:“多谢。”言罢,她带着林泊玉一齐抬步踏入房中。木门轻阖,隔绝了楼下的嘈杂之声,屋内归于寂静。几息过后,那屏风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唤道:“殷姐!”一个身影迅速绕过屏风,一头扎进了她怀中。殷上回抱了他,笑道:“几个月不见,你还长高了不少。”闻言,索千钰高兴地扬起嘴角,道:“我都已经十四啦,自然长高了。”殷上笑着摸了摸他明艳的笑脸,说:“嗯,也长大了。”正说着,那屏风后又缓步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殷上抬眸看去,正是先前她亲自送回月支的长王姬索千镜。她原本挺起的肚子已经消失了,显得整个人身量纤纤,姿态挺拔,又衣冠整齐,面容沉静,和几个月前的样子判若两人。复见殷上,索千镜也有些激动,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嘴唇嗫喏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殷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时间有限,先谈正事。”索千镜点点头,侧身引她坐到窗边,亲自为她斟了一杯热茶。三人分坐,索千镜从怀中拿出一张简易的地图和几张她拿到的密报,毫不避讳地摊在桌面上道:“你这几日一直在途中,消息或有滞后,定周之战已然明了了。”她顿了顿,说:“永载帝的一子一女,都死了。”殷上愣了一下,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问:“你确定?”索千镜点点头,说:“周黎本来已经退出定周之战,被暂时软禁在禁宫内,是有一日被周泰身边的侍卫重伤的,听闻周泰伤心欲绝,当场杀了那侍卫,然最后依旧没有宣医官救周黎。”“再者,徐雍死后,周泰无人可用,很快落了下风,周畹一路势如破竹,进入进宫,当众杀了周泰,定周皇位唾手可得。”殷上道:“但她没拿。”索千镜点点头,说:“永载帝一脉全灭,溪狄王董绍昌听闻此状,吓得魂飞魄散,连下数十道诏令让周畹回去。”殷上点点头,说:“如今皇位空悬,已然是个烫手山芋,谁拿了都是众矢之的。”索千镜说:“对,但周畹显然也不想要这个皇位,起码现在不想要,她不知从哪寻了个八岁的孩子,声称是先储君的遗腹子,扶其登基了。”殷上问:“先储君?是被永载帝鸩杀的先太子?”索千镜道:“对,就是永载帝夺嫡时鸩杀的兄长,周畹的母家表哥周異。”殷上思忖半晌,道:“那如今定周是谁掌权?”索千镜道:“尚书台左丞苏玉全。”殷上皱眉,说:“此人是先太子母家的人?”索千镜道:“是,先太子周異母亲苏玉会原为皇后,在永载帝夺嫡之后就出家了,苏玉全正是这位苏后的同胞弟弟,也算是周畹的舅舅。”殷上道:“我记得永载帝夺嫡之后,苏家一直被打压,苏玉全官职也不高,现如今倒是熬出头了。”索千镜道:“不仅是他,周畹父亲也把持了朝堂,他原为定周宗室子,此番更是名正言顺了。”殷上道:“那也就是说,她虽未坐上皇位,可已经实际掌权了?”索千镜点点头,说:“虽是如此,每日追更婆文在企恶峮五儿四九〇吧一九二吃肉停不下来但定周早就是强弩之末,一副空壳,从上至下蠹虫丛生,不堪一击,就算是掌权,也办不出什么事来。”殷上道:“定周皇权名存实亡,十五国一盘散沙,如今,谁能站到那个位置上,那个位置便是谁的。”索千镜道:“令兹已经蠢蠢欲动了。”殷上道:“他第一个要对付的是东沛,东沛又横亘在月支与令兹之间,东沛若亡,月支也是唇亡齿寒。”闻言,索千镜眉头微蹙,道:“是,然令兹二王卿湛卢真是个将才,他若率兵,几乎不败,东沛凶多吉少,月支也是岌岌可危。”默然几息,殷上转而道:“其实,周畹志不在皇位,”她指尖轻点桌面,面容也更为严肃:“她宁愿身受重伤也要杀永载帝一脉,归根结底是为了给周異报仇,仇怨已了,她也只是勉强维持着定周的运转,只待有人向前一步,她便会立刻收手。”她继续说:“如今,便是看谁更沉不住气,先当这根出头的椽子。”索千镜与她对视,目光沉沉,好半晌,才道:“令兹。”“对,”殷上笑了笑,说:“他们在明,我们在暗,除了月支之外,我不日便会去往溪狄,与周畹、周相寻谈判。”索千镜问:“那东沛,我们要支援吗?”殷上摇头,说:“湛卢真是个将才,但他投胎投的不好,他长兄湛卢博刚愎自用,乖戾善妒,父亲令兹王好色成性,荒淫无道,与其正面对抗,不如先让他们吃一口,长长他们的傲气,此后甚至无需我们做推手,他们自有内乱无数,”她顿了顿,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才道:“更何况,东沛那些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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