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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页(第1页)

她怎么……唉……先前殷上去往各方,他都陪在她身边,可那么近的距离他都尚且担心受怕,如今更是……伸手握住心口,江遗雪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那丝惴惴不安的感觉,将视线放回到手上那封信上。等了那么多天才来的,到手上了,他却有一丝不敢拆开。回到东沛的这么些天,他不停地干了很多事,会做的努力做,不会做的便努力学,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虽则只有两个月,但他的心境却多少有了点转变。因为他是第一次如此切身地感受到殷上的辛苦,好似在为一艘大船掌舵,行驶在暗礁密布的大海上,手上牵引着四面八方引伸过来的无形丝线,稍有不慎可能便是无法挽回的境地,以至于要如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最辛苦的时候,他心里率先生出的,却是一丝难以言表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执意拒绝,而是答应了殷上,来到东沛,为她减轻一点重担。虽则他害怕离开她,害怕失去她,但却更怕有一天,他把自己都烧成灰烬了,却仍旧照不亮她一段前路。……信封被轻巧地拆开了,妥帖地放在了一旁。江遗雪展开信封,熟悉的笔迹让他微微弯了弯嘴角,心骤然柔软下来。“阿雪:平安勿念。月前来至定周,或与汀悉交战,前路后路皆已谋定,不必担心。当下时局纷乱,你于东沛,顾好自身,少思少想,勿要自苦。云山万重,寸心千里,相思再复陈。殷上。”……云山万重,寸心千里……这是他曾于东沛之时给她写的,她还记得。这些日子动荡的心随着这些文字慢慢安稳下来,他轻轻地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薄泪,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殷上……她念着自己。摩挲着薄薄的信纸,他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这短短的几行字,这回视线却触及到了那自苦二字。伸手摸了摸,心下久违地生出一些怅惘。他向来心思重,又太过敏感,殷上一有些异样他就能自己在心里反复细想无数次,不仅是和她一起共度的那些满足幸福的时光,这几年来和殷上的每一点矛盾也被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反复地去后悔、去咀嚼,恨不能时光倒流,让他重新以更好的姿态站在她面前。其中最难释怀的,便是自己先前去往令兹之时与殷上歇斯底里的争吵。从那日痛苦的情绪缓过神来后,他便总是在想,那时候她必然是想过所有办法,认为此计为最优解,才让他去做的,她好声好气,与他分析利弊,还说过会好好保护他,他却哭成那样,还对她口不择言,将她与周垣等人做比。他都不敢回想自己那副样子都多么面目可憎,一想到他用这幅姿态出现在殷上面前,他就恨不得当场死掉。他爱得歇斯底里,又爱得小心翼翼。刚回来的时候,他去往了浮玉斋见母亲,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是会害怕,恐惧,可当再次真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却心中一片无澜。这个长达多年的噩梦,早就已经被殷上用力地打碎了。迁坟、立碑、书丹。他将母亲从重重深宫中带了出来,寻了一个钟灵毓秀之地为她重立陵墓,有山有水,放眼望去都是朗朗的风光。母亲那个碎成几块的镯子,他也命工匠重新修缮好,可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让它陪母亲下葬,而是留在了自己身边。可能实在是太孤独了。白日尚且忙碌,无心细想,可一到空寂无人的夜里,他好像就会被立刻打回原形,任由思念的情绪把自己吞没,继而靠着过往或好或坏的回忆取暖过活。从定周到东沛,再从东沛到亓徽,一路走来,殷上一直在教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可他总是学不会。“殷上……”细白的手指摸了摸那熟悉的落款,他轻念出声,柔肠百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三更月下,吴真奉台城,汀悉大营。主帐灯火尚燃,汀悉世子周垣及吴真二王卿郭长墨仍在帐中与下属议事。在有了亓徽、溪狄二国的支援后,氏白之战逐渐胶着起来,再加之吴真对汀悉尚处于试探阶段,不愿意多出兵马,现下大头也只靠汀悉军在异国作战,战果并不理想。说是在议事,然帐中你一言我一眼的论述大多实在要求吴真再出兵马,郭长墨听着越来越不耐烦,打了个哈欠,打断道:“我说了,兵权只有一半在我手里,我能调配的也只有十之二三,出不了多的!”闻言,坐在主位的周垣却仍神色平静,嘴角噙着一抹笑,警告似的看了自己出言的下属一眼,出声安抚道:“王卿消消气,此事只是在商榷罢了。”郭长墨却直接道:“商榷不了,兵部如今都在我哥那,你要兵只能找他要,连我父亲都难置喙。”周垣一下属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忿,接道:“此战已有四国加入,若是一直打下去,只不过是此消彼长,互相消耗罢了,不若一击即中,也对各方都好。”郭长墨看了他一眼,扬声道:“就你懂?本王能不知道吗?”言罢,又扭头对周垣道:“你当时来谈判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相贞已然志在必得,只要助你一举拿下氏白,便能踏入溪狄,如今呢?吴真为你提供了这么多粮草军备,你却连一个城都攻不下来,废物!”他骂得毫不客气,然周垣却神色丝毫未变,甚至脸上的笑意更真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殿下,三国之力已有十数万兵马,汀悉又是异国作战……”“好了!你别解释了!”郭长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命令道:“再要兵你是别想!本王命令你一个月内把氏白打下来!如若不然,你和你的人别想出吴真的门!”言罢,他趾高气昂的甩了甩袖子,带着两个下属立时朝门口走去,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然而正待他要伸手掀帐帘的时候,却感到身后有一丝莫名的凉意,还没等他回头,便感觉到一股锐痛从右肩传遍全身,他哀叫了一声,勉力回头看去,却见周垣嘴角含笑,目光幽冷地看着她,抬起的手中持着一柄已然出刃的袖箭。就在她出手的一瞬间,身边的两个护卫也被冷箭射中,登时就软了下去,帐外很快传来零星的兵戈声。郭长墨反应过来,目露惊恐,指着周垣吃力地出声道:“你……你敢……”然而话未说完,他便感觉到一股昏意直达大脑,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了起来,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地。周垣放下袖箭,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郭长墨,对下属吩咐道:“捆起来,马上给郭长垚送信,便说他弟弟在我手上,十日内抽调十万援军,少一万,便给他送一根手指头。”下属眼神兴奋,随即领命,道:“是!”三两下就把郭长墨捆好拖了出去。然而就在几人再行议事之际,营帐外却又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通禀声:“殿下!有汀悉的军情!”汀悉?周垣眉头一皱,道:“进来!”兵卒急匆匆地掀帘进来,行礼直接道:“汀悉传来军情,道镶云城已被亓徽拿下,令使发出求援信号,但援军到时,亓徽王旗遍布城楼,城门紧闭,不知内情!”“镶云城?”周垣下属先按捺不住,失声惊问,到:“四周城池的守军都是死人吗?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让镶云城被拿下!”“好了。”周垣淡声打断他的话,尚还镇定,问那传信的兵卒:“可晓得城内有多少人?”那兵卒摇头,道:“不知,只知道四方城门紧闭,令使匆匆求援后便再也联系不到人了,周围援军虽然已到,但因内情不知,还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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