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要说什么?
说——
父亲的旧伤好点了吗?母亲的手还疼吗?哥哥的腿疾复发了吗?
大家不用担心她,宫里有霜竹陪伴,李珏也并未苛待她。
说——
她会用与李珏这么多年的情分求李珏顾旧情?
她会用曾胎死腹中的孩子求李珏宽恕?
脑子里陡然一团乱麻,只觉好笑,晏家不曾谋逆,将又因何事求新帝开恩宽恕?
“贵妃娘娘,到了。”
宫奴掐着细嗓在车帘外提醒。
晏琤琤骤然回神,草草抹掉眼泪,整理枯发,将镣铐藏于袖内。扬起一个笑容,微颤着手猛地掀开车帘——
“……晏家谋逆,判刑株连,满门上下四十三人……”
“时辰已到,斩!”
-
刀光冷冽,鲜血喷洒。
四散在皑皑白雪上,如夜空上绽放的灼灼烟火。
北风呼啸,民众围聚,周遭嗡声不断,可刑场却静得吓人。
脸上笑容凝固,寒风刺破胸口,晏琤琤的心骤然下坠。浅瞳微颤,颤出大颗眼泪。
刽子手已撤下,贱奴们上前将斩落的头颅和剩下的尸骸当烂菜般随意扔在板车上,胡乱盖上草席,一车一车拖离刑场。
腥气滔天,刺目惊心,雪地上只剩好几道黏腻的血迹。
晏琤琤张着嘴想说什么,想呐喊什么,可像被人紧掐喉咙,无声可诉。
全身汨汨流动的血液似全往胸口冲撞,血色让她痛得瞳孔收缩,刺入四肢百骸。
她要下车!
可手脚腕被囚链磨出森森白骨,徒劳的挣扎仅为屏风后的女人助了兴。
最后她以一种被人束手下压,脸侧贴着车板的狼狈姿态,眼见亲人们一个一个消失于路的尽头。
“啧,你瞧我这记性。忘了今日晏家问斩。不过姐姐应当是不会怪妹妹的。”屏风后的人轻松开口揶揄,“这也算团聚。”
晏琤琤移目,凌乱的发遮了她的眼,如同地狱鬼魅,恨意滔天。眼泪滑入耳里,烫得她想笑:“大越朝启一百三十年,晏氏一族满门忠烈,世代忠良。四海之内皆称叹。”
“可今日,晏氏含冤!”
字字泣血,哀哀欲绝。
又立即卷进呼啸寒风中消殆。
眼泪静了半晌,晏琤琤冷静淡漠道:“我要见李珏。”随即腹中腥气同悲痛奔涌,让她干呕不止。
噗——!
一缕鲜血喷薄在屏风上,血迹斩杀了两只金线鸳鸯。
“姐姐你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般残颜怎能见天子?”林乐晚嗤笑,柔弱明媚的神情里刺出一股狠意。
“新帝登基,你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