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站在哥哥房间门口被看到大约会觉得有点奇怪吧,所以沈榆敲门的声音又轻又急切。五秒后门开了,温遇旬侧身把他放进来,“你又敲什么,我没有锁门。”然后等沈榆走进去以后把门反锁了。“……”沈榆不知道他现在锁门干什么,走进亮着一盏台灯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温遇旬带过来的资料。“明天又不用上班,怎么这么晚还在看。”温遇旬走过去收了收桌上散落的纸张,说:“最后一点了,想着看完。”“倒是你,”转过头来又讲另一个半斤八两的,“你为什么不睡?”沈榆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说睡不着总像有心事,温遇旬最近逗弄他上瘾似的,要是他实话实说免不了被追着问,明明不说跟他在一起又偏要问,不晓得抽什么病。“脚疼,睡不着。”于是借口都很随便。果然温遇旬就让他坐到床上去,裤腿掀起来,他要看一看。温遇旬把椅子拉到床边,又让沈榆踩着他的大腿,低着眼睛的时候睫毛的阴影洒在脸上好大好长一片。沈榆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的。”温遇旬头都不抬:“听到你开灯的声音了。”“墙比较薄,”温遇旬往后看了眼,“我刚才坐在这里,开关就在我面前这面墙上。”沈榆“哦”了声,想了想说:“家里的墙是不是也比较薄,我说话你在另一个房间都听得到。”“还好。”大部分还好,温遇旬看着沈榆微微还有些肿的脚踝,没告诉他自己在得知沈榆要住进来的前几天找装修公司把两间卧室之间的墙面打薄了很多。“没消肿,”温遇旬把沈榆的裤腿重新放下来,“看看情况,要是睡一觉醒了还是不舒服,祭祖你就不要去了。”沈榆觉得不好不礼貌,温遇旬又说“没事”。他承认温遇旬不管是作为恋人还是兄长的确都是非常靠谱的,沈榆和他待了这么久时间不可能感觉不到,但这人确实事事有想着他,不管是以什么身份,除了不大符合前男友就应该死了一样安静这条天理,其他时候对沈榆都是很好的。唯一要说什么不太明白的,沈榆怀疑他喜欢钓着人搞暧昧。他从不主动对沈榆说这些,从前现在都是最会拿捏人的那个,防守方却处于主动,因为沈榆给他的偏爱太多。这些温遇旬当然也是知道的,但只要沈榆还喜欢他一天,这种特权就一直有效。沈榆又偷偷看了会儿温遇旬,看他把桌上的资料收好,叠成整齐的一叠,暂时也没有要接着看的意思。然而沈榆想留更久一点,心里也有担心,就问他:“那你妈妈还会来找你吗?”肯定是会,不过沈榆再问他要怎么办,温遇旬自己都不知道。温遇旬一直没把自己的工作单位和梁淑婷说过,就是担心会有这样一天,以前在上学的时候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沈榆还是很后怕,觉得梁淑婷自己不要命,还要拉着温遇旬一起不要命。他一脸苦愁,都没发现温遇旬是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的。手边的床榻塌下来一小块,温遇旬上床,被子扯了一小块盖着腿。“别想了,”他对沈榆说,“再想今晚不用睡了。”沈榆理解成温遇旬要休息了在赶他走,就站起来,说:“那我回去了。”温遇旬的防守方守则之一,顺水推舟,从不主动,不展现任何自己的真实目的,沈榆以为温遇旬会对他说“好”,说“晚安”。但温遇旬不知道这次怎么了,靠在床头看着他。“你是自己想要走了吗,还是觉得和我说话没意思。”两个都不是,温遇旬怎么会想到两种沈榆完全没可能产生的想法,唯一的可能就是故意乱说。“你知道我没有这样想。”沈榆说。沈榆解释完,没有马上走了,原地站着。“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样想?”沈榆的人和影子都显得很单薄,风一吹就要跑,“你这么说我会难受,你不是不知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我不想走,也不觉得和你说话没意思,你就是故意的。”可能是沈榆平时把温遇旬气性惯得太大了,他这样一说温遇旬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出声,坐着沉默。沈榆不是自大,他觉得别人对温遇旬的了解必然是没有他多的。温遇旬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平时闷声不吭,搞人倒是很有一套,薛啸南和梁淑婷都是很好的例子。沈榆身份特殊,温遇旬有搞他的由头,也常常身陷灾难,比如说话不会好好说,喜欢绷着脸教训他,吃醋生气了要哄,会让沈榆感受到他好在意,然而还对沈榆的喜欢明知故犯地不做出承诺,把气氛弄得暧昧又尴尬。又对沈榆很好,有时候他仔细想一想,也觉得温遇旬不是不喜欢他。养成习惯只需要21天,而他喜欢温遇旬距今为止已经过了好几年。温遇旬听到沈榆又对自己说了一遍:“下次可以不要这样了吗?”上一次他问的时候温遇旬觉得沈榆是在教训他,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了。要不是灯还开着,温遇旬完全能看到沈榆的脸,差点要以为他又在掉眼泪,没有人教训人是这样的。温遇旬心下一颤,只好不再迂回地说反话:“你坐过来。”“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沈榆现在并不太想坐过去。“沈榆。”温遇旬在后面叫了他一声,眼看沈榆要扭开反锁的开关,掀开被子快步走过来,把他的手按住了。沈榆声音有点闷地说:“你不用管我,我睡起来就好了。”“没说不管你,”温遇旬有点束手无措,“这么晚叫你过来就没想让你出去,不然我锁门干什么?”沈榆有点脾气上来,说:“谁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温遇旬静了静,把他手放开,对他说:“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沈榆自然是很想的,于是温遇旬又很坏地打起心思:“那你先回来坐。”虽然脸上的表情看着很正直,好像和前男友坐在同一张床上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这件事还是段绍怀和他说的,他问温遇旬为什么梁淑婷再给他打电话来是问沈榆。沈榆的身份同样敏感得让梁淑婷嗅到一点机会,还问段绍怀能不能打听到沈榆和温家人的关系怎么样,尤其是温岭常。段绍怀说:“我和沈榆不是很熟悉,我不知道。”梁淑婷步步紧逼似的:“那好吧,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段绍怀讪笑着挂了电话,又怒火中烧地再给温遇旬打。“我受不了她了真的,”他对温遇旬诉苦,“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她的想法这么可笑。”彼时温遇旬坐在桌前看资料,听段绍怀说到这个也看不下去了,差最后一点,把纸张铺得到处都是。梁淑婷把主意打到沈榆头上,温遇旬后悔今天把沈榆带在身边,像上次那样让他和温远先到祖宅吃午餐有什么不好,那个什么学术交流会本来就不是很有必要去。“你打算怎么办啊旬仔。”段绍怀问他,“知道你想保他,但现在这个情况你可能没办法完全让他置身事外。”电话断掉以后很久温遇旬都坐在桌前没有动,时针绕到新的一天,面前的资料没再被翻过一页。他的烟没带来,温岭常不喜欢他抽,他原本认为就两三天功夫没那么离不开尼古丁,现在却觉得急需了。摸了半天只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火机,光秃秃的没什么意思,被温遇旬握在手上反复按开。原本是想循序渐进一些的,他享受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但梁淑婷往里又加了一把火,他便坐不住了。郊区的夜晚是很静的,温遇旬手上的打火机啪嗒啪嗒开了关关了开,又在他动作停顿的间隙,薄薄的墙壁另一边响起了沈榆开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