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下意识伸手挡住江茉的脸时,手背却被飞溅起的开水烫到了,瞬间泛起水泡。
罗苹着急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她从二楼慌忙跑下来,焦心地问道“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齐晔的手烫到了。”江茉奇怪地望了一眼上面,“怎么了?”
罗苹沉默着摇摇头,抿唇不语,转身到柜台抽屉里找了找,很快就翻出一支药膏,“这个治疗烫伤很有用的,搽两天就好了……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
她正说着话,从二楼又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比齐晔还高,还壮,一脸横肉,看上去很是凶神恶煞。
他走到罗苹面前,敲了敲柜台,“钱呢?”
罗苹的头垂得更低,死死咬着唇角,不说话,可她微微颤抖的肩线显露着,她有多害怕。
男人很没耐心,直接把罗苹掀翻。
罗苹一个趔趄,扶着柜台的角勉强站稳,男人却已经在柜台里东翻西找,掏出一把把的钱放进兜里。
“齐晔!他抢钱!”江茉就说了简单的五个字,齐晔就已经伸手,钳住了那男人的脖子。
齐晔手背上的血泡还十分明显,触目惊心,明显不太能使上力气。
可那魁梧男人还是像小鸡仔被捏住脖子似的,被他捏在手里,完全动弹不得,一点儿招架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疼得嗷嗷直叫。
江茉……这牛高马大的,怎么这么弱鸡?
齐晔没松手,一旁罗苹急得快哭了,“江茉,齐晔,你们弄错了,他、他不是抢钱,他……是我男人。”
罗苹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齐晔一愣,男人终于找到机会挣脱,拔腿就跑,有些钱没揣好,他也顾不上再捡,念着罗苹的名字,骂骂咧咧跑出了招待所的大门。
昏暗灯光下,罗苹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钱,低声说道“谢谢。”
她又转身上楼,去收拾二楼的一地狼藉。
被洪金摔破的开水壶,撒了一地的水银内胆碎片,还有被砸掉一个角的红漆板凳,也得找机会再填补。
这样绝望的生活,罗苹早已习惯,却不甘心。
所以她即便起早贪黑,累得喘不过气来,她还是会把麻花辫梳得一丝不苟,每天都换新的衣服,穿不同的鞋和袜子搭配。
她还会在后院种花,把每一朵花都送给她喜欢的客人。
罗苹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在那么努力的活着,试图让心情一天天变好。
为什么洪金的每一次出现,又要让她狼狈地回到原点,告诉她,一切都不可能好起来。
罗苹死死攥着手里的那块碎片,锋利的棱角几乎快要把她手心里的厚茧子磨破。
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小单间里。
齐晔正闷声不吭地垂着眼,单手放在桌上。
今天的他享受特殊待遇,江茉亲自给他手背的血泡上药,还对他的水泡温柔地吹了几口气,像春天里最轻柔的风,能把人的每一个细胞都吹得飘起来。
“还疼不疼?”
“不疼。”齐晔皱着眉,飞快回答,生怕江茉觉得他疼。
江茉早就习惯了他这不喊疼不怕苦的硬汉脾气,挑了挑唇,懒得多问。
收起药膏,她去关门之前,看了一眼楼上。
二楼的走廊里,罗苹还跪在地板上擦着水渍,背影纤弱无助,甚至能看到她似乎在偷偷地抹眼泪。
齐晔也看到了,他低声道“罗苹同志她……”
江茉把门关上,一脸漠然,“让她自己哭会儿,清醒清醒。”
显而易见,罗苹夫妻俩的矛盾,已经积年累月。
这个年代人们固化的思维,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
江茉才懒得管那么多,她和罗苹也不算太熟。
罗苹不太爱说话,总是沉默地忙活着,打扫招待所上上下下的卫生,或是煮饭,要不就是坐在柜台那埋头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