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万万不可!”连城仰头哀求道,“女儿本就不孝,得了这难以启齿的病。若是父亲在为女儿冒这么大的风险,女儿立刻一条白绫吊死,省得累及父母!”她的身姿十分瘦弱,脸色也十分苍白,但态度却万分坚决。虽是跪在那里,却自有一副凛然傲骨。“这……”史员外动摇了,为难道,“可是,这世间又有哪个男人,愿意为了救别人,剜自己的心口的肉?”哪怕他明说自己这里有疗伤的神药,事关自己的性命,谁又会信呢?江停云道:“听说大娘子已经定亲了,不若员外去信,问一问大娘子的未婚夫?”其实《连城》这一篇里的男主乔生,除了性子太过圣父,自己穷死也要接济别人之外,没什么大毛病。而且他这种行为,在古代委实是侠肝义胆,到哪里都能被赞一声任侠之风。再者说,乔生虽然舍了钱财,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他得到了周围学子的敬仰还有人脉。一旦乔生日后考中功名,这些就都是他为官的资本。所以说,站在这个时代人的角度来看,乔生是很值得投资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连城真的是情深意重。在连城卧床不起,需要心口割肉相救的时候,连城的未婚夫直接拒绝,乔生却毫不犹豫。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预防破伤风的疫苗,很多在现代不算什么大事的伤口,在古代都是会死人的。更别说,古人对“心”的看重,不但是生理上的,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敬畏。从胸口割肉,首先就得先过心里的一关。虽然原著中的西域僧人也有治伤的灵药,但乔生割肉的时候,可是不知道这回事的。后来,连城的病好了,史员外也去除了对乔生的偏见,准备把女儿嫁给乔生。但这个时候,连成的前未婚夫又不乐意了,说是要告史员外悔婚。史员外怕惹上官司,只能维持旧的婚约,非常愧疚地拿一千两银子要赔给乔生。一千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只要经营得当,足够乔生用一辈子了。但乔生丝毫不为钱财所动,他觉得自己救连城,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连城欣赏他的才华,是他的知己,给了他真心,那他就要以真心报答。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得到连成真心一笑,就死而无憾了。后来连城再次病死,乔生也跟着病死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可谓不真挚。江停云一开始的时候,看的是电视剧,偏偏那一版的电视剧,把好好的故事拍成了三角恋。看完之后,他觉得很膈应。后来看了原著,他才知道,女二宦娘之所以要跟着乔生和连城,并不是因为男女之情,大概率只是为了反抗父权而已。须知宦娘可是官家女子,她若是不表示非乔生不可,并在言语上误导自己父母一番,只怕结局也只是被父母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在四方院子里草草一生。乔生与连城是精神上的知音,宦娘则是依靠他们摆脱父权的控制。最后的结局是三人一起归隐,蒲先生也送上了美好的祝愿。但这种祝愿这不是庸俗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恭喜他们三个终于摆脱了世俗的困扰,一起做了逍遥出世之人。所以,江停云对于乔生,还是比较看好的。他之所以到史家来这一趟,看一看连城的病情是一,二就是准备以防王家悔婚之后又反悔,成全这一对有情人。得了江停云提醒之后,史员外恍然大悟,“对呀,我儿马上就是王家妇了,我那准女婿应该愿意救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江停云趁机悄悄观察连城的神色,见她虽然不是很欢喜,但脸上也有些期待着。他便了然:连城到底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姑娘,父母之命虽然非她所愿,对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还是有些期待之意的。如果这一次,王公子愿意割肉相救,只怕连城感动之下,也未必不能与王公子成为一对恩爱夫妻。于是,江停云就决定先静观其变。他虽然欣赏乔生,但真正与人过日子的还是连城。这一次史员外提前得到了疗伤灵药,万一王公子打破了原著的剧情力量,愿意救连城了呢?有了上次胡屠夫的教训,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替连城做决定了。作者有话说:江停云: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科学。乔生割肉史家在陵阳,王家在吕城,两家虽不在一个县,却同在山东,还是毗邻之县,两个县城隔得并不远。若不然,两家并无旧交,史员外也不会想到和王家结亲。因为情况紧急,史员外派人快马加鞭,不到两天就把信送到了王家。并在信里写明了,自家这里已经备好了疗伤的灵药,绝对不会伤及性命。第三天的时候,史家的仆人先回来了,说是王公子随后就到。可是,一直等到第五天,王家公子才登门。而且他登门之后,脸色十分不好,一副气势汹汹准备问罪的架势。史员外万分不解,也有些不满。但当务之急,还是救女儿要紧。对于女婿不尊重老丈人的事,只要王公子肯救自己女儿,史员外都可以不计较。于是,史员外耐着性子和王公子寒暄,一见面就喊“贤婿”,可谓是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和善意。王公子脸皮抽动了一下,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我听闻大娘子已与一个乔姓书生私定终身,不知可有此事?”“什么?”史员外震惊了,“贤婿,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王公子忍怒道:“整个陵阳传得沸沸扬扬,我一进城,根本不用刻意打听,就传到我耳朵里来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把心里的怒气往下压了一压,“就算这是闲话,以史家的势力,就不能把这些闲话压下去吗?”天知道,他交代好家里的事,紧赶慢赶赶到陵阳,不过进个茶馆歇歇脚,便听见别人对自己未婚妻的香闺艳事议论纷纷,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愤怒,无与伦比的愤怒。还有被人愚弄的羞耻。说起来,史家与王家的这门亲事,属于典型的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是史家在高攀王家,不是他们王家上赶着史家。“这……这……”史员外张口结舌,好半天脑子才顺了过来。“贤婿,你究竟听到什么闲话了?这些日子小女病重,整个史家都忙着为她请医延药,实在无心关注外界呀!”“无心关注?呵!”王公子冷笑道,“无心关注就能让大娘子为了一个书生害相思病的事传遍全城?”他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高,到最后近乎是嘶吼出来,“我们王家不要脸吗?”史员外心头一沉,明白想让王公子救他女儿,是不可能了。但他还想争取一下。“贤婿,此事容后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先给小女治病呀。”史员外哀求道,“待到小女病愈,老夫一定亲自登门,向王家负荆请罪。”王公子又把怒意往下压了压,冷冷道:“不必了,这样的媳妇,我们王家也要不起。”言罢,甩袖而去。“诶,贤婿,贤婿,你听我说呀贤婿……”史员外追了出去,却不能阻挡王公子离去的脚步。=====再说江停云刚解决完朱家的事,人还没走到史家,就见到史家仆人到处张贴告示,求人舍肉救他女儿。他快步赶到史家,询问一直在史家下榻的须陀罗,“大师,这是怎么回事,那王公子一直没来吗?”“阿弥陀佛——”须陀罗诵了一声佛号,叹息道,“来了,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