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把金条摆在桌上,心疼得一抽一抽,脸上却陪着笑脸,低声说,&ldo;有胡队长给犬子做主,再不容易处理,也有处理的机会。周某不求别的,只求胡队长给犬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唉,这孩子真不让我省心,连他干爹廖总长也说,明瑞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莽撞,容易惹祸。&rdo;
胡队长留了意,问,&ldo;不知是哪一位廖总长?&rdo;
周老板说,&ldo;就是教育总长。&rdo;
胡队长肃然起敬,&ldo;原来是这位,那也是相识了。我和廖总长曾在酒会上有幸交谈过,不愧是管理一国之教育的人,风度大方,出口成章。&rdo;
这胡队长只是一个巡捕房的头目,在辖区里虽能呼风唤雨,却哪里有资格和总长们打交道,那所谓的交谈,不过走门路弄到了一张酒会的入门券,侥幸远远瞻仰了一下教育总长的尊容罢了。
胡队长问,&ldo;既然是廖总长的干公子,何不请廖总长出面,他老人家一句话,什么事处理不了?&rdo;
周老板心忖,廖总长那张嘴可是货真价实的狮子嘴,张口说句话当然管用,吃金条也吃得厉害。
上次为了撞死女学生的事,周老板咬着牙把周氏公司的两成干股喂到狮子嘴巴里,才了结了。这次再去央求,难道还要送两成干股?那岂不是周家的生意拱手让人?
两下比较之下,倒是宁愿花一些钞票金条,买通胡队长这样的小头目。
周老板微笑道,&ldo;不瞒你说,要是我打个电话,廖总长绝对会帮这个忙,不说别的,只凭他对犬子的爱重,那是朋友们都知道的。他断断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最近眼看就要选举了,廖总长忙得连睡觉都少了,前几天廖太太还打电话来抱怨,叮嘱犬子常常去探望他干爹,提醒他干爹注意身体。既然如此,我怎么忍心用这些事来打扰他?&rdo;
周老板说完,叹了一口气。
叹完了气,手又在袖子摸。他怀里的存货已经出清,眼看买卖谈得差不多,是该打铁趁热的时候,便把袖口里两串珍珠链子掏出来,放到桌面上。
这两串珍珠链子是属于周家姨太太,顶级货,地道的海南大珍珠。当日姨太太不知央求了多少回,周老板才答应买了。
今夜事出忽然,实在没办法,为了那不长进的儿子的性命,周老板唯恐到了巡捕房手头不够富裕,哄着劝着吼着,才把姨太太的首饰盒子给扫掠一空。
如今拿出来,自然也是一阵肉痛。
不过再看回来,胡队长的桌面上,有花花绿绿的钞票,金光闪闪的金条,再加两条晶莹圆润的珍珠链子,简直是一幕迷人的画面了。
胡队长这时显示出他的良心来,摆手道,&ldo;够了,够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些说辞,把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说得要落泪了。当父亲的人,可真不容易。&rdo;
周老板看着那桌面原本属于自己的财产,也有落泪的欲望,于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对胡队长的话表示赞同。
胡队长指着桌上说,&ldo;你大概以为这些东西,是要落入我口袋的。其实你到外头问问,我是不是贪贿的人?实话和你说,你儿子犯的错很结实,在现场被人抓了。你家的车子,那是物证。死的两个固然是要好好抚恤的,伤的两个呢,又是人证。你说,难不难弄?&rdo;
周老板温和地说,&ldo;死者自然要抚恤,伤者的医药费,自然也是我周某来出。不敢让胡队长操心。&rdo;
在外头,老张已经和同僚们分了那卷钞票,大家得了辛苦费,当然高兴,正抽着小烟,聊着明天去找哪个姐儿玩耍,就看见办公室的门开了,周老板和胡队长从里头出来。
周老板来的时候,身上是鼓鼓囊囊的,现在身上鼓囊的地方都消退下去,乍一看仿佛瘦了几斤。但这消瘦是有价值的,至少换来了胡队长的友好。
胡队长一边亲送他出办公室,一边还在他肩上似老朋友般拍了拍,宽慰道,&ldo;令公子饮酒驾车虽有小错,但那拉黄包车的也不是没有责任。夜里本来就暗,那拉黄包车的不靠马路边走,反而拉着车子忽然冲到路中间,凭谁是汽车司机也料不到。最近城里,常有乞丐用这方法讹诈开汽车的人,现在恐怕连拉黄包车的都走此等歪门邪道了,我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rdo;
周老板说,&ldo;那犬子今晚的住处?&rdo;
胡队长心忖,既有那许多钞票黄金珍珠打了底子,总不好意思让教育总长的干儿子在牢房里过夜。略一沉吟,笑道,&ldo;案子当然不能就此结了。不过,既然是遭人讹诈,死伤者故意往他的车上撞,这性质就不同了。依我看,可以保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