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喔,小姐你还不睡吗?&rdo;鹿儿打着哈欠起身,问道。&ldo;我再坐一会儿,你先睡吧。&rdo;风倾雪道。&ldo;好吧,你别睡太晚了。&rdo;鹿儿打算进屋。正在此时,忽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ldo;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安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青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明朝散发弄扁舟!&rdo;歌声时大时小,有时如人在耳边高声,字辽清晰,有时如人远在千里,和风送着一线低声,只是明明一首豪气冲天的歌,而此歌声中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ldo;呀!那个酒疯子又来了!&rdo;鹿儿一听这歌声,瞌睡虫跑了一半。这可恶的酒疯子,这些天来,不但一大早就跑来混吃的,而且总是赖到晚餐后才走,总是没事找事做,没话找话说,把小姐的时间全霸占了!可恶又可恨!偏偏小姐对还对他礼遇有加,更可恶了!鹿儿恨恨的想着。&ldo;嗯,他没往这来,他在望湖庭那儿。&rdo;风倾雪听音辩位。&ldo;那就好,最好不要来,小姐,这疯子鬼嚎着肯定是想引你过去,你可不要中计。&rdo;鹿儿一听没往这边来就放心了。&ldo;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rdo;风倾雪却道,说完人影一闪,已远去。&ldo;小姐!&rdo;鹿儿唤道,可已没了人影,只得堵气的跺跺脚。望湖庭中,水落云抱着酒坛歪坐在栏杆边上,目光痴呆的望着黑夜中的洞庭湖,口中反复喃喃念着:&ldo;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rdo;&ldo;既然如此,为何不弄舟而去,何苦这般糟踏自己!&rdo;忽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叹息,声音有若和风,温柔的将满身的伤痛轻轻拂去。抬首望去,风倾雪正立于身前,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一双眼睛澄澈明凈仿若一泓远古的清水,带着三分惜、三分怜、三分叹、一分冷然。&ldo;去?如何去?&rdo;水落云将酒坛高高举起,让那酒水从头而下,淋得满头满脸。而风倾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阻止他,似乎无动于衷。&ldo;我但愿醉死于酒池中!&rdo;水落云将酒坛一拋,远远的飞出,片刻后听得夜空中传来空荡的碎裂声。&ldo;既然如此痛,要幺将痛之源根治,要幺与痛之源连根切断!&rdo;风倾雪云淡风轻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却又藏着一丝哀伤。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满身的伤痛,似曾相识。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所认识的几名男子,秋家兄弟超凡脱俗,似世间无任何事能让其忧、其苦;沈龙飞豪迈慡朗,是那种有福与友同享,有苦与友同分的人;连展鹏冷峻苍桑,却是再痛再苦也只和着血泪往肚吞,宁死也不轻易诉出;而眼前这个人,有痛有苦却是无处可藏、无处可诉,只能倾泄于那一坛酒中,回头再自己饮尽,苦与痛再加几分!&ldo;早已腐烂化脓了,便是神仙临世也无法根治,&rdo;水落云抱着脑袋,似是痛苦不堪,&ldo;如何切断啊,那是生我养我的家,那里和我血脉相连!那个人,我清楚的记得,他把我抱上山,跪在师父面前,乞求师父收我为徒!那个人从来只有人给他跪的,可是他为我却向人跪下来了,我如何切断啊!&rdo;风倾雪无语看着他,良久后,忽从他腰间抽出竹笛,奏近唇边,然后清丽柔和的笛音便响起,在这星月辉映、空旷静寂的夜空中轻轻散落开来,仿若母亲温柔的双手,给爱子披上带着她暖暖爱意的轻裘,仿若情人甜蜜的轻吻,抚慰着那一颗寂寞的心灵,仿若友人温情的一笑,可传暖意千里外……水落云在这笛音中渐渐平缓下来,那周身的痛与苦似乎被这笛音慢慢化去,那一颗疲倦的心忽然有个温暖的落处,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闭目倚着栏杆,脸上的神情慢慢化为平静、柔和。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笛音终于停止时,空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得一声虫鸣。而水落云似已睡去,面容有若婴儿般纯凈祥和。风倾雪在他身旁轻轻坐下来,看着他,心中不知怎幺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怜爱之情,仿若这个人很脆弱,需要她的双手给一丝温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