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盲目的听着她说了一通才告诉她我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回家,家里有点事,让她帮忙和方总说一声,她问我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去请假,我说怕他骂我,余茜在电话里笑着说懂了,没问题。
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和我一起回去的还有绪澈和王庆生,他们现在都没了工作,整天也没事干,又都是老乡,听说我妈病了打算和我一起回去看看。
可是我们一直到了医院看见我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病,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了,脸色泛白有些浮肿,颈子的地方插着一根针管,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每天需要吊水而用的。
我妈得的是腺癌晚期,据我爸说已经动过手术了,讽刺的是她动手术居然和我出车祸是同一天,医生开肠破肚之后什么也没做又再次缝合了,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至肠、胃、肾等各个器官无法进行剔除了。
我爸说她这样接受化疗和放疗已经两个多月了,医生前两天告诉他我妈的血象指标很高,恐怕没多长时间了。
我和我妈的关系一直不好,甚至很坏,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她会走得这么突然,我也从来没想过当我听到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那么昏天暗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任绪澈,王庆生怎么拉我都不听。
直到我爸和我说我妈喊我进去。
我走进那间充满消毒药水的房间,我讨厌这种医院的味道,我看向床上躺着的女人,她以前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是现在却虚弱的连声音都很小,她看了看病床旁的椅子,我坐了下去,她又张了张嘴。
我给水杯里添上点热水又用吸管去喂她,她轻轻地允吸着,目光不再像以前那么犀利,反而有了身为人母该有的和蔼,我爸说她的病情恶化的这么快完全是因为温杏的突然离开,后来去医院查出来的时候本来可以控制的,她一心不想手术,她说她这辈子亏欠儿女的太多,上天要收了她。
后来她不让我爸联系我,她说之前从没关心过我没有资格到死了还让我来关心她。
我握着我妈肿胀的右手放在脸颊边轻轻的摩挲,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是这样哄我睡觉的,没想到很多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能记得,她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蓝蓝,我这一辈子过得很苦,前半生看你奶奶脸色,后半生和所有人断绝来往,却让自己陷入苦难中,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年轻的时候不要为了那些终会在生命中消失的人而活,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累。”
我妈把手抽出来反握住了我的手:“可是蓝蓝,我很幸运遇到了你爸,他是个好男人,可是我却没能教出个好儿子,还让你一直在外…”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了…”我的头枕在我妈的手臂里放声大哭,仿佛回到了婴儿时期。
“你出生的那天,天空特别蓝,像是水彩画一样美,你爸问我孩子叫什么,我笑着说这个孩子肯定是个乐观的小孩,只要天不塌就打不倒她,所以你本来的名字是叫蓝天的,只是后来上户口的时候改成了蓝蓝。妈妈只剩你这么一个孩子了,等我和你弟弟重逢后他就不会孤单了,可是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过完整个人生,记住,人这一生很短暂,要为自己而活。”
我摇头,拼命摇头,我不想接受温杏和我妈都将要永远离开的现实,我情愿他们一辈子都不见我都不想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我妈眼神看了看病床边第二个抽屉,我随着她眼神的示意打开了,里面放着一盒灯芯糕,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她还记得…
我妈是在一周后的上午十点二十三分走的,走的时候我和我爸都在她旁边,她没有很痛苦,面上感觉很平静,她走后的第四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对着电话发了很久的呆我爸才提醒我。
我走到角落接通了,电话是方彦打来的。
“家里还好吗?”他的声音依然如旧,平平淡淡。
“还好…我妈走了。”我说的也很平静,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我握着手机听着他的呼吸声。
“要我过去吗?”一会他问道。
“不用了,事情都差不多了,本来这几天就可以回去了,可是,世界太大我想出去走一走。”
“好,我在这等你。”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这样的颜色也只有在我们老家才能看得到,他等我,等我回去我该怎么面对他。
“记住,人这一生很短暂,要为自己而活”我脑中反复响起我妈临终前的话,直到绪澈喊我吃饭了。
这两天绪澈和王庆生忙前忙后的确帮了不少忙,前前后后不过短短两年多时间家里走了两个人,我和我爸都已经疲惫不堪,我问我爸我走了后他一个人还行不行,他说一把年纪了有什么不行的。
和他告别后我们三个没有立马回京都,而是在我的提议下大家去了华山。
“自古华山一条路”我突然很想知道没有其他选择的道路有多险峻!
我们在华山脚下住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开始往山上爬,到了山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日出,王庆生挺兴奋的跑到边上一直拍照,我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绪澈大喊让王庆生注意点,别给风刮下去,喊完又转头对我说道:“你看,要是我们今天不来这一趟,你可能永远也看不到这么美的日出,日出并不稀奇,可区别就在于你是在哪个位置看的。”
我耳中回味着绪澈的话看着缓缓而升的太阳,心中流过一股激流,仿佛要迸发而出,转身握着绪澈的手:“你信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