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问:&ldo;硬的怎么来?难道能闯宫杀人?&rdo;
&ldo;对!&rdo;
&ldo;皇上……&rdo;
允禩不容隆科多说下去:&ldo;皇上那边,也不用你费心。不久,他就要去热河秋狩,也必定会带着张廷玉而留下方苞,这就是机会。舅舅,你不是领侍卫内大臣吗?比方说,畅春园里发现了&lso;刺客&rso;,或者是有了&lso;贼&rso;,你不就能带兵进园了吗?月黑风高,混乱之中,&lso;方老先生&rso;不幸被&lso;贼&rso;杀了,死无对证,就是皇上亲自问,他不也只能干瞪眼吗?&rdo;
隆科多过去知道,八王爷素有&ldo;八佛爷&rdo;、&ldo;八贤王&rdo;等等美称,但隆科多也知道,说这话的人并没有看到八爷的真实面目。今日听八爷这么一说才明白,他竟然是这样地心狠手辣,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他沉思好久才说:&ldo;八爷令旨,应当说是能办的,可就怕太后出面干预。那时正是夏天,太后会住到畅春园里去。她要是下令说不许带兵进园,不就全完了吗?&rdo;
空灵和尚又有了机会:&ldo;阿弥陀佛!老僧已经夜观天象,太后是活不到今年夏天的。&rdo;
年羹尧统率十万大军,从雍正元年五月将中军大营移防西宁,直到九月还没有大举进剿。他不是不想速战速决,可是,这一仗打得好坏关系太大了,他不能不多加小心啊!他们眼下要对付的是蒙古叛军罗布藏丹增,这是一支十分剽悍也十分狡滑的军队。飘忽不定,行动诡谲,派小部队搜索,常常找不到他们,大部队又怎么敢轻易行动?年羹尧心里比谁都清楚,盲目追逐是要吃大亏的。这个人自幼便爱读兵书,所以虽然考中了文进士,他却投入了军伍。康熙皇帝三次御驾亲征,他都在名将飞扬古帐下当参将,在戈壁滩飞沙走石、狂飚冲天中征战了十几年。他深知这一仗的重要,打好了,他就将是一代名将;打不好,早就布满了火药的朝局,立时就要爆炸。人们会纷纷议论:为什么把打了胜仗的十四爷调回京师,却让这个糙包来丢人现眼?那时,他年羹尧身败名裂自不待说,恐怕连雍正皇上的龙位也会坐不稳。
正因为这一仗他志在必得,所以他用兵才一直是小心翼翼,分外谨慎。用了几个月的心思,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才算织成了一个包围罗布藏丹增的大网。这些天来,他又累又乏,脾气也变得非常暴戾。当听说十名御前侍卫&ldo;护送&rdo;着九爷来&ldo;军前效力&rdo;时,他只是狞笑一声,把邸报往案上一甩,便背着手走出了大营。
他的长随桑成鼎见他脸色难看,连忙跟着出来,回了几件军务上的事。他的架子,他的脾气大得简直吓人。桑成鼎小心地问:&ldo;大帅,九爷他们已经到了西宁城外,你是不是要接一下?&rdo;
年羹尧把牙一咬:&ldo;哼,我不去接他们,谁知道他们干什么来了?是来抢功,还是来吃苦的?你带着中军帐下的副官去接一下算了。就说我甲胄在身,不便远迎,委屈他们了。&rdo;
桑成鼎知道,年羹尧是心里有气,也知道他对皇上这样的处置心有不满。可是,桑成鼎又敢说什么呢?只好带着人走了。
西宁的接官亭上,九爷允禟和十名御前侍卫,还真的是在等着年羹尧去接呢!他们哪里知道,现在的年某人可不同以往了。他是手握重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除了皇上之外,谁敢对他下令,谁又有资格让他亲自迎接啊!这不,他们现在还等在城外呢。不过,也不是干等。西宁知府司马路是十四爷的门人,年某可以不买九爷和侍卫们的账,他能不赶着来巴结吗?接官亭内摆上了一桌难得一见的&ldo;驼峰宴&rdo;,请来了西宁最好的厨师,让这些北京来的客人们饱餐了一顿。说实话,这些侍卫们也真可怜。从出发以来,越往西走越荒凉。过了甘肃,进入青海高原,放眼所见,到处是迷迷茫茫的风沙。吃的全是燕麦、青稞和牛羊肉,到了缺水地方,连洗脸水都难得供应。这些侍卫们都是满族的贵介子弟,虽然遵从祖制,从小练武,打熬筋骨,可哪受过这样的罪呀?一路之上,他们早就骂娘了。九爷被皇上发了出来,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气,可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随身带着一百万两龙头银票,逢到侍卫们发牢骚,便拿出钱来安慰。果然,钱能通神,还没到西宁呢,这些侍卫们就把皇上交代的&ldo;不得与允禟交好&rdo;这话,忘了个一千二净。司马路着意巴结,这餐饭还确实是办得十分像样。就说这桌上的时鲜青菜,就是他们一路上从未见过的。允禟没多喝酒,却品着浓浓的配茶说:&ldo;西宁这地方不错嘛,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rdo;
司马路笑了:&ldo;九爷,您真是在紫禁城里出来的,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桌上的这些青菜全是从四川运来,供应年大将军行辕的。年大将军赐给奴才,奴才舍不得吃,又拿来孝敬九爷和各位的。&rdo;
&ldo;哦?是这样,大将军行辕离这里远吗?&rdo;
&ldo;回九爷的话。不远,就在城北。不过年大将军军务繁忙,奴才也是难得一见。这不,前边驿站的滚单到了,奴才方知道了爷们来到的消息,匆匆忙忙地备了这桌酒菜,略表奴才的一点心意罢了。&rdo;
一听这话,随着允禟来的人全都炸了:&ldo;好嘛,爷们是皇上派来的,不是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的孙子,他年羹尧就敢这样对待老子?&rdo;
允禟一看,说这话的是位皇亲,叫穆香阿。他的母亲是康熙皇帝的二十三和硕公主,正牌的金枝玉叶。要不,谁敢这样说话呀?允禟看了他一眼说:&ldo;老穆,你的酒喝多了,这里离大营近了,说话要小心点。走吧,咱们别等人来接了,权当是遛弯不就去了吗?司马路,你给我们找个带路的就行了。&rdo;一边说着一边就穿好了外衣。侍卫们一看这阵势,也不敢再说别的,只好跟着允禟步行向前。
刚走了大约一箭之地,就见前边一队人马跑了过来,带路的人指指他们说:&ldo;九爷,您瞧,他们来迎接了。&rdo;
九爷允禟连忙滚鞍下马,他还没站定呢,桑成鼎等人已经来到身边。桑成鼎上前叩头,起身又打了个千说:&ldo;奴才桑成鼎叩见九爷。年大将军再三叫奴才致意,说他甲胃在身,不便远迎。委屈九爷和各位前往大营相见。&rdo;
允禟笑笑说:&ldo;有劳了,我们这就去。&rdo;
穆香阿却大喊一声:&ldo;慢!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派头,瞧你们那不死不活的样子,哪像是去见大将军?都给我把黄马褂穿上!&rdo;
这些侍卫临来的时候,雍正都给他们赐了黄马褂,为的是特别加恩,以示笼络。按清朝的制度,凡是穿上了黄马褂的人,就可以和任何一级官吏分庭抗礼。允禟知道,这个穆香阿又来了二百五的脾气,想在年羹尧这里惹事。允禟没忘了来这里前八哥的叮嘱,本不想一见面就让年羹尧抓住把柄。可又想,年某如此骄横,给他点颜色瞧瞧也好。仓促间也来不及多想,又不能当着桑成鼎的面商量,只好上了马跟在后边。
西宁是个小城,只有三四千居民,几经战火,百姓全都逃光,现在只是一座兵城。允禟骑在马上远远眺望,但见家家门口都住着军士,有的还设着仪仗。大街上,每隔不多远,便有一个军士,身佩腰刀,手执长矛,钉子似的站在那里,目不邪视,威严无比。他久闻年羹尧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行辕门口,那气象更是森严。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辕门外边,强劲的西风中猎猎飘扬的纛旗上挂着一幅缎幛,用蓝底黄字写着六个斗大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