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与他方才发觉的那些问题相比,骨肉森林的任务能不能顺利交差似乎并不是他需要首要关注的问题。
在【红小姐】和【水梭花磷】刚才吞没的“弗兰肯斯坦”的血肉中,他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骨肉公的意识的存在,就好像他们拿走的仅仅是一具躯壳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柳鸣溪在心中问道。
‘我要是知道早说了好不好。’石膏头少女摆放在意识空间的教室中央的讲台上,教室里因为容纳了人鱼而又充满了齐腰的水,这让它的语气不是太好。
倒是半人半鱼的青年难得地回答。
‘跑了。’人鱼简短地说道。
‘这么说,骨肉公的本体还在这里?’柳鸣溪对着【水梭花磷】问道,同为千年前的怪谈,人鱼青年也许对于自己的同辈的事情了解一些。
‘自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骨肉森林依然存在,那就说明那个畏首畏尾的家伙还在这里。’【水梭花磷】悠闲地在水中摆弄着自己的尾巴。
‘不过不用担心,它大概已经没有再跑出来的能力了,你吃掉了它大部分的本源力量,还破坏了它的现世的工具,让它元气大伤是肯定的,不过……’半人半鱼的青年的话语恰好停在这耐人寻味的地方,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一只三色花鲤顶着一瓶黑色的指甲油缓缓游到柳鸣溪身前,而红发的人鱼也恰好在此时伸出一只纤长的手。
柳鸣溪拿过花鲤递过来的指甲油,十分娴熟地开始帮自己的嵌合体涂指甲,【水梭花磷】自然从不白白提供帮助,但是用于交换的通常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要比【红小姐】好说话一些。
‘不过什么呢?’柳鸣溪一边小心地涂抹着指甲,一边问道。
‘自然是,我更愿意认为骨肉公被你重新拉近了沉睡的深渊之中,本身刚从上一个千禧年的沉睡中苏醒的他,在这一个千禧之际直接受到沉睡的召唤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我们毁掉的可不是普通的载体,而是容器。’
【水梭花磷】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容器可不是载体那样简单的东西。’人鱼端详着自己刚被涂好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朝上面吹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不同吗?’柳鸣溪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充满了好奇心。
‘当然,’也许是对于自己的指甲非常满意,半人半鱼的青年向来冷漠的脸庞上难得地出现了笑容,‘你没觉得容器都很像你们人类吗?’
确实如此,柳鸣溪仔细回忆着“弗兰肯斯坦”的特征,不需要过多思考就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那具缝合尸体看起来是如此地惊悚,但是依旧无法否认那确确实实是十分接近于人体结构的东西。
‘智慧,或者说灵魂,以及一切类似的词汇都好,总之是类似的意思,在你们的维度中,只能以【人】的形态存在。’
‘怪谈在你们的维度中存在的模式,越近似于人便越智慧,越远离人形便越愚昧。’
被柳鸣溪涂完两只手的指甲的人鱼青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愚昧和情形与否对于怪谈本身没有意义,但是我的个人喜好还是更倾向于以思维作为主导,虚无的世界往往会让我们陷入更加无序的境地,那样会加速消亡的进程,而我还想要更长久地存在下去。’
‘即便我现在显露的形体,也不过是为了存在于此世的产物,你不会想要见到我的真实面貌的。’
【水梭花磷】的话语却让柳鸣溪陷入了沉思。
按照人鱼的逻辑来说的话,拥有智慧的怪谈通常会更像是人类。
他仔细回忆在【不周山】看到的那些披露的怪谈名录中的信息,那些完全表现为不会动的器皿抑或是完全是动物形态的怪谈通常并不会获得智力评估的原因似乎也找到了。
只是,他忽然想起了【不周山】的那些侦探助手,成为侦探助手的那些人,几乎都表现出了一些异常的状态。
机械化的语言模式,曾经那个看起来像水豚一样的男人还好,无论是在侦探支部还是【摘星大厅】见过的那些助手,似乎都出现了这种状况。
而异于人类的形体也是这些侦探助手常见的问题,在立原智的工坊前台见到过的那个脖子上滋火花的女性让柳鸣溪印象深刻。
把这二者结合起来,柳鸣溪不禁有了一个猜测,如果把人类的外形比作是一个承载智慧的容器,那么被怪谈污染后的容器便产生了破损,便会造成智能和情感的流失。
但与此同时,更深的疑惑产生了,人类的形体在这个维度为何如此特殊,这也让柳鸣溪对于【水梭花磷】所提到的另外一个维度充满了好奇。
既然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怪谈能够在他们的维度现世,那么人类是否也能够前往怪谈的维度呢?
听到他的疑问,人鱼却又变回了人鱼的模样。
不过青年最终还是在柳鸣溪坚定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摸棱两可地回答了。
‘自然可以,’人鱼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它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发出了警告,‘不要过早地对于能力范围外的东西充满好奇心,人类。’
柳鸣溪本来都是想要结束对话,石膏头少女却忽然从讲台上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