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鲜血顺着沉月剑的剑刃滴落,薄薄的水刃依然澄明剔透,玉质的剑柄温雅润泽,让人完全无法将其和转瞬斩杀数千人的杀器联系起来。
就像江月还这个人。
清离每每想起,他的师兄,那稳立仙道第一,仿佛无所不能的剑修,本质居然是个海棠受,就觉得十分神奇。
他让身后的浮光派弟子们停在外围,自己走到江月还跟前,唤了一声“师兄。”
江月还点头。
现场能逃走的人已经逃走,没逃走的全都变成了尸体,唯一还活着的一个,是一开始就被重伤的姚霆。
这位姚家长老看着江月还屠杀完应霄门,也捎带脚杀了他带来的三十二个姚家弟子,不禁怒火中烧,一边拼命给自己的伤口止血,一边还不忘破口大骂
“江月还!你这道貌岸然的畜牲!什么狗屁仙尊,你们位面的第一,就这么随意屠杀其他仙门弟子?!”
江月还回过头,随手捏了一道净衣诀,被血染红的狐裘重新变成纤尘不染,他语调冷淡地开口“别人可以指责本座冷血无情,唯独你姚家不行,当年贵派是如何对待萧家的,难道姚长老已经忘了?”
“你!”姚霆顿时脸色涨红,却依然不愿认输,“我们对待萧家怎样,你又如何知晓!身为仙尊,也信萧易那小兔崽子一面之词?他萧家高高在上近千载,我们姚家受了多少欺侮你又知道?好不容易等到萧家衰落,我们一雪前耻,又有何错?!”
“所以,这就是你在萧家倾全族之力,封印裂隙失败后落井下石的理由?”江月还冷冷地看着他,“萧家以大局为重,若封印成功,将解救你们整个位面于危难之中,这种时候你们不想着患难与共,却一心只顾他们失败后该如何背刺?鼠目寸光,不外如是,这样的你们,又有何资格指责他人?”
“……你!”姚霆一张脸红到发紫,再不跟他纠缠这个话题,恶狠狠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江月还,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就等于彻底和姚家为敌,迟早有一天,我们家主会带领姚家,踏平你们浮光派!”
“哦?”这次清离率先接了话,他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出什么东西扔到姚霆面前,“你说的家主,是这块令牌的持有者吗?”
姚霆低头,看清那块染血的玉牌,面色骤变“这……这东西你是从何得来?!”
“从一个老头的尸体上顺来的啊,”清离一耸肩,“唉,好久没跟人交手了,真累啊,你们姚家人实在是有些多,我带着这么多浮光派弟子,还杀了半天才杀干净,所以才来晚了呀。”
“你说什么?”姚霆面色一阵青白,“你杀了家主?不……你不过化神后期,我们家主早已突破到炼虚境,你怎么可能……!”
“他那个炼虚境实在是有点虚啊,”清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最后的念想,“估计是拿什么天材地宝强行突破上来的吧,说不定就是你们从萧家族库里私吞的——而且,谁跟你说我们狐狸打架要肉搏了,你难道不知道,狐狸最擅长幻术?”
清离说着,在他跟前蹲身,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渐渐染上妖冶的红色,身后又冒出两条狐尾的虚影,三条尾巴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心中欲念越多,越容易受到蛊惑,很不凑巧,你们家主的杂念真的很多,我控制住他都没耗费多少力气。修道讲究心无旁骛,连你们这样的东西都能修炼成功,我真想感叹一句,我们修真界要完了啊。”
姚霆的眼神渐渐涣散,他不受控制地抬起仅剩的一只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咔嚓一下,竟生生把自己的颈骨拧断了。
“没意思,”清离收了幻术,有些索然无味地看着面前这具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站起身来,“师兄,聒噪的东西清理完了,可以回去了。”
“嗯。”
江月还冲楚近楼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变龙,楚近楼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师弟,自然知道师尊是让他驮师弟们回去,一时间有些不爽,然而他现在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再招惹师尊,赶紧将功折罪为妙。
于是他乖乖变回龙形,旁边清离已将重伤的萧易从地上扶了起来,并安抚他道“没事了我的小师侄,姚家已灭,逃跑的残余部众再兴不起风浪。我留了一些派内弟子在那里,收敛他们从你们萧家抢走的东西,你要是想借机光复萧家,也不是不可。”
“谢谢,”萧易脸色惨白,有些吃力地冲他笑了笑,“不过光复萧家还是算了——师叔的尾巴能借我抱一会儿吗?”
清离“……”
要不是知道这小子性命无虞,他都要把这当成临终遗愿了。
这毛绒控真是没救了啊。
由于受伤的萧易一定要抱着毛茸茸以抚慰心灵和躯体的创伤,清离只好和他一起上了龙背,江月还也跨坐上去,对苏阳道“上来吧。”
“嗯。”苏阳站起身来,最后回头看了那棵神树一眼。
神树的根系已经与他融合完成,他从神树那里得到了很多东西,或者说,现在他才是神树,原本的神树已经变成了一具躯壳。
他不明白为什么神树会选择他,直到融合完成后,他看到了属于神树的记忆。
他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一只母羊在神树下产下了自己的幼崽。
那是新生命的诞生,这一幕让神树很是激动,因而产生了许多的琉璃,这些无形的琉璃接触到新生的小羊,让小羊拥有了一点灵智。
于是小羊成为了妖。
小羊不记得那些悠远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叫苏阳,或许“阳”这个字,是来源于降生时从神树叶片缝隙中看到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