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有限,陆严河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给出最好的那一次。
商永周一样在安静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等万人亥一喊开始,陆严河和商永周两个人就全然进入了人物里。
商永周身上那股从一开始就郁结在他眉间的沉重感,消失了。他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严肃,但是,之前仿佛有一座山压在他身上的那种沉重感,消失了。
反而是陆严河,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只有经历过人生重创的人才会有的沉郁。
陆严河跟在商永周的身后。
目及一切,以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完全进入了李无殇这个人物的状态里——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是不复存在的谎言。
而他不能够暴露自己的脆弱和内心的紊乱,他还要强撑着自己,用这样一种姿态来告诉所有人,他没有被打倒,这个世界没有打倒他。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好像一切都从他眼中划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在喧闹的人声里,他明明就在人群里,却仿佛跟人群隔着一层透明的、无法打破的膜。
突然,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终于有了实质的焦点,落在前面一个身影上。
武鹏抱着小时候的他,满脸慈爱笑意地逗弄着。
那本是出现在回忆里的一幕,但万人亥以实拍的方式在拍。
所以,陆严河可以亲眼看见这一幕——
一眼触心,手脚沸麻。
陆严河晃了神,入了境,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沿心经蔓延,仿佛寸寸皲裂。
他的神情仍然麻木着,好像入了定,神魂游离,幽幽远远地飘到了半空中,看着小时候的他,看着抱着小时候的他的李骆勇,看着抱着小时候的他的李骆勇的他。
一只手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严河恍然醒梦,回神望向商永周。
商永周的目光在陆严河的脸上顿了一下,仿佛是看出了什么,又仿佛没看出来,他只说:“走了。”
“嗯。”
陆严河点头。
他跟着商永周往前走了两步,又迟疑地往刚才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人流仍然如织。
仍然是那个嬉笑怒骂、一笔成章的人间。
但那个人都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陆严河收回了目光,转过头,跟着商永周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城门,走向隐没在视线尽头的地平线里。
-一直到万人亥喊了咔,陆严河的情绪才终于松开了那个口子,眼泪啪地掉了下来。
商永周转头看向他。
“还好吗?”商永周问。
他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笑了笑,摇头,说:“没事,没事。”
在李无殇的人物状态里,他是不能流这滴眼泪的。
但站在陆严河的视角里,他对刚才那个瞬间的李无殇,产生了一种“从此孤身寄人间”的强烈共鸣。
李无殇的人生,太惨了。
陆严河深吸一口气。
万人亥和武鹏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