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弥漫,由北地呼啸而来的寒凉冰冷刺骨,可是那道身影却依然不为所动,伫立在城头,望向北方,久久不愿离去。
已经七天了,大军回到代州也已经有了三日,却丝毫没有消息传来,杨业的脸上挂着冰霜,话语越来越少,可心里却是日夜焦急的很。
一定不会有事的!
粗大的手掌拍在冰冷的城墙上,杨业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不安给努力的压下,深吸了一口清新冷冽的寒气,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应该会没事的,大郎带人去接应了,那小子平日里机灵的很,想来也不会留死战到底,必定是抵挡了些时辰便往关内撤来了。
这样想着,杨业才心安了不少,抬首看向北边,手却拍在那城墙之上,没有收回,甚至可以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蹬蹬蹬……!”。。
清脆的脚步声拾阶而来,不多时杨业便见他的老部下王贵匆匆地走了过来,面上带着忧伤,眼圈发红,隐约之间似乎可以看到一抹晶莹。
心猛然的一紧,手抓在城墙砖石上,杨业沉声问道,“平川,怎么了?”
张了张嘴,那王贵想要回应,却道不出话来,见这情形,杨业忙大步走上前,双手按在他的肩头,“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有些吃痛的皱着眉,王贵低声应道,“将军,少将军他们回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不祥的感觉顿时涌现了出现,杨业摇着王贵的身体,脸上满是急切之色,后者吞吐了半晌,这才有些不忍的继续道,“云州城破了,六公子等人无一生还……”
闻言,杨业往后退了数步,脸色阴晴不定,正当王贵不知所措时,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太平兴国四年,大宋北伐契丹兵败而还,东路、中路溃败不堪,唯一可圈可点的便是西路大军,连克寰、朔、应、云四州,更是将四州百姓给移居关内。
只是这四州最终还是丢了,西路押监杨璟更是以身殉国,领着一万兵马,硬生生的将十数万的契丹大军给阻挡在了云州城外。
听闻到这噩耗,仍在床上养伤的大宋官家不由得痛哭流涕,连夜下旨,封赏杨璟等一帮为国尽忠的将士,更是亲自执笔,写出来一篇吊文。
而这所有的一切,杨延昭都已经无从知晓了,待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再一辆囚车之中,手脚被铁链束着,身体内气息极为混乱,一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长发散乱,可以看到上面凝结成块的血迹,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这时,杨延昭混乱不堪的脑子才清醒了几分,也明白过来他没有死。
云州城的那一幕幕涌现了出来,呼啸的漫天羽箭,震天的喊杀声,杀戮,鲜血,身边兄弟一个一个倒下。
这些画面如潮水般出现在杨延昭的脑中。
顿时,只觉得头像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在囚车中挣扎了许久,而这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契丹人。
不多时,几骑从队伍的前方打马而来,杨延昭抬首望去,来人正是破他云州城的耶律休哥等人,当即怒火中烧,红着双眼,发了疯的撞着囚车,想要冲出去手刃仇敌。
“呵呵。”
略带轻视的笑声响起,耶律休哥丝毫不在意杨延昭那要吃人似得眼神,双目盯着他,似乎在打量着猎物一般,带着玩味与嘲弄。
“看来死不了,哈哈……”
有些生硬的中原话落下,耶律休哥骑马离去,身后,杨延昭狠狠的撞着囚车,可是手脚被缚,身上又半点真气都使不出来,哪里能撞裂这契丹人特意为他找来的生铁铸成的牢笼?
半晌,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杨延昭如同将死之人一般,一动也不动,身子跪在囚车里,低着的头随那马车晃动摇摆着。
风,冷得刺骨,即便身上有着甲胄,却依然犹如刀割一般,许久,杨延昭缓缓的抬起了头,脸色黯淡无光,干裂的双唇被咬出了血。
淡淡的腥味在口中散了开来,不共戴天的血仇也在胸膛翻涌了起来。
一定要报仇,今生今世,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定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只是如今沦为阶下囚,报仇谈何容易?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
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狠厉之色,瞪着远处,那依稀可见的身影,杨延昭又是低下了头,开始运起心法,疗起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