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模仿清懿轻勾唇角的样子,旋即打个寒噤:“还有那个眼神。”她不知想到什么,垂着眸冷哼:“你同那小白脸一样讨厌。”清懿不晓得她说的何人,却也没力气理会这番没营养的话,瞥了她一眼便再次闭目养神。“对!就是这样的眼神!”白玉龙叫道,“那小白脸每次瞧我都是这个鬼样子!真是白瞎一副好皮囊!哼,总有一天我要扯开他的嘴笑给我看!”接下来,白玉龙就这个小白脸多么可恶唠叨了一路。清懿被吵得睡不着,淡淡道:“你喜欢他。”叨叨声戛然而止,白玉龙脸色铁青,旋即又涨红:“你……你胡说甚么!”她强压下乱如麻的心,大声道:“呸,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你不知道他有多坏!”接下来,清懿又被迫听了一耳朵小白脸和鹿鸣山的恩怨情仇。据她所说,那小白脸是个狠角色,原本设下离间计,要借鹿鸣山的手剿灭凤头山,害他们自相残杀。但是被英明神武的军师白玉麟识破计谋,于是将计就计毁了凤头山老巢。本来嘛,白玉龙早看常山虎不顺眼,这家伙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根本不是一路人。原本迫于形势才联合,现在能痛打落水狗自然好。他们鹿鸣山可是响当当的义匪,才不想和凤头山那群真正的贼寇混在一块。只是,他们前脚灭了凤头山,后脚必定轮到自己被官兵收拾,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军师白玉麟拍板道:主动投诚!这话一出,别说弟兄们,就连白玉龙都不痛快!鹿鸣山再怎么当义匪,到底有个匪字,当初可没少和官兵过招,其中十有九输,都是因为那个老谋深算的小白脸。要不是凭着地势躲进山林,今日哪里还有鹿鸣山这三个字!早看小白脸那冰块脸不顺眼,现在主动投诚,她白玉龙的脸往哪搁?!清懿听至此,才缓缓抬眼:“不投诚,就是死局。那小……那人的目的无非就是剿匪,至于你们谁死谁活,怎么活,他都不管。你们若不投诚,他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白玉龙哑然,半晌才古怪道:“乖乖,你怎么同我兄长说一样的话。”此话刚落,便引得清懿露出一个真正的笑,浅浅淡淡,一闪而逝。白玉龙以为她是嘲笑自己,立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刻鼓着脸道:“当,当然!我们可不是怕了他才投诚的。常山虎不是个东西,只要自己能活命,他才不管手底下的人呢。可我们的鹿鸣山的弟兄情同手足,落草前都是苦命人。原就是为吃口饱饭才上山,如今换了个官老爷,有活路,何苦再做掉脑袋的买卖!”白玉龙学着兄长说文绉绉的道理,原以为那女子还是哪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听她道:“嗯,你说得有理。”听得出来,语气并非敷衍。紧接着,那女子又对她绽开一个笑。白玉龙挠了挠头,嘟囔道:“怎么老是笑?我可分不清你们这种人是真笑还是假笑。我爹说,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清懿扶着额,有些好笑:“嗯,我要卖了你。”白玉龙皱眉,愣了一会儿,别扭道:“你居然也会开玩笑,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肉票,一会儿是我卖你!”清懿眼底挂着揶揄,被这位大当家一闹,原本的不适倒消散了不少。先头她顾忌着这群人是山匪,不曾卸下防备,如今见白玉龙的赤子心肠,她便有了几分成算。“既是投诚,为何绑我们?”白玉龙刚要竹筒倒豆子,却见白玉麟淡淡道:“玉龙,回去。”白玉龙见了兄长,不由得讪讪,对清懿道:“你一个肉票,我同你说甚么劲儿!:清懿见白玉麟出言阻止,只垂着眸,笑道:“白军师,你怕官府不接受你们的条件,对吗?”白玉麟没料到她一个闺阁女子竟有这么深的洞察力,一时倒踌躇了。“姑娘究竟是何人?”清懿笑而不答:“白军师还是先担心自己的计策罢,我听令妹所言,并不觉得那位大人会为我们妥协。”白玉麟脸色微沉,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成与不成,也没法子了。观他行事,确然不是顾忌旁人性命的。倘若谈不成,刀剑无眼,姑娘当心。”他说完这话,又隔着帘子看了一眼翠烟,递来一个瓷瓶:“这是南蛮带来的白药,拿着。”翠烟迟疑片刻,究竟还是接过,“多谢。”车轮滚滚,清懿替茉白掖了掖被角,又擦尽她脸上的泪水,才轻声道:“不该带你们出来,叫你们受委屈了。”茉白鼻子一酸,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她赶忙埋进清懿的怀里,瓮声道:“不委屈。”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姑娘。可如果是姑娘,她宁愿是她。虽未成事,可到底恶心。清懿眸光渐冷,轻拍她的脊背:“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翠烟替清懿擦了擦额角的汗,担忧道:“姑娘还是再躺一躺,额头烫得很。”清懿闭着眼,长出一口气:“好。”-天光大亮,鹿鸣山绑着人质的消息传进江夏城。曹知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踱步。众幕僚大眼瞪小眼,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匪徒的书信正躺在知府案头,上面写了会面的地点,是城门口的一处荒地,光秃秃一片,根本无法设防。除此之外,还写了鹿鸣山列出的归顺条件,每一条都恰好卡在知府略肉痛,却又能答应的界限边。按理说,这应该是一场很顺利的招安,虽然有损官府颜面,像是屈服于匪徒的威慑。只是从实处看,知府并不吃亏。只略施好处,就能根除让他头疼许久的匪患,为他的政绩添上光彩的一笔。他是很想要答应,可在点这个头之前,还得看另一位大爷的眼色。“郎君意下如何?”简明扼要地说了绑匪的来意,曹知府冷汗直冒,忙擦拭干净。青年郎君今日换来一身玄色云缎衣裳,只是颜色还是一贯的暗沉,上面绣着银线云纹。他正举箸用膳,吃饱了才道:“走,出城罢。”曹知府琢磨不出意思,只能跟在后头出城。到了荒地,就见鹿鸣山匪众已经到齐,围在中间的是数十个被绑的人质,还有一架马车。领头的白玉龙骑在高头大马上,甫一瞧见某个身影,眼底闪过光亮,却又赶忙压制住雀跃的神色,高昂着头道:“小白脸!可还记得我?鹿鸣山白玉龙!今个儿特来同你们谈判,若有诚意,你便亲自下来!”青年郎君胳膊撑在城楼上,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表情似笑非笑。曹知府觑着他的脸色,品出几分意思,于是清清嗓子喝道:“大胆贼匪,休要口出狂言!岂能容你们同官府谈判?!”白玉龙眉头倒竖,刚想对骂,便被白玉麟拉到身后。他直望向城楼之上,那个玄衣青年,“敢问郎君,我鹿鸣山提出的条件,官府是一条都不答应吗?”“一,不再追究我鹿鸣山过往所犯之事;二,为我鹿鸣山所有弟兄落民籍,分田地;三,放我鹿鸣山老人孩童妇女归原籍,收留无自给能力者。”白玉麟沉声道,“我们没有哪一桩是为自己谋官位,谋钱财,即便如此,大人也不应,非要徒增杀孽吗?”曹知府咽了口唾沫,拿眼偷觑身旁的人。比起常山虎昨儿个提的狗屁条件,鹿鸣山可谓是仁义之至。只是青年郎君连眉头都没动,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只闲闲望着正中央那辆马车,看了好一会儿,才勾唇道:“这回绑了何人?”白玉麟皱眉:“不劳烦郎君费心,倘若郎君应允我们的条件,她们自然无恙。可若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