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爸妈的死亡牵扯到了一些安全事故和赔偿纠纷,我报警的时候很谨慎,用了假名和假地址,地址填的是隔壁没住人的邻居家。报完警回来第二天晚上……邻居家的门被暴力破开了,几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在里面翻箱倒柜,我听见他们中一个说‘必须找到那个小鬼’,‘活的死的都行’。”
徐晓风瞳孔轻轻一缩。
俞洲幼时的走丢……是人为的?
俞若云声音也压得很低:“我当时就猜到,俞洲可能是个大麻烦,甚至想过把他重新丢回捡到他的地方。但他那个时候真的好小好小,走路都不稳,又特别懂事,一次都没哭过,每次我站起来要出门的时候,他就小声喊着妈妈妈妈,蹒跚过来抱住我的腿……”
她又轻轻笑了笑,听上去有点怀念。
“所以我带着他逃到了知海县,这里的人都以为我是跟人乱搞,未婚生子被家里赶出来的。后来我有个客人是派出所的小员工,我哄得他帮忙给俞洲上了户口,上在我的户头,那些找俞洲的人也再没有出现过。”
短短的几段描述,听起来轻描淡写。
但徐晓风能想象到,自己还是小女孩的俞若云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沉默良久,声音有些酸涩:“我知道了。”
俞若云听出他语气的沉重,反过来安慰他道:“我其实很放心现在的俞洲,他比我聪明多了,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看人也特别准,过去那些人肯定奈何不了现在的他。老师,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我跟你说的是小说剧情好了。”
徐晓风温声道:“我会照看好俞洲,你在外面一个人住要多留心眼,如果需要帮助,任何时候打我电话都可以。”
俞若云道:“徐老师,你也要多多吃饭,不要挑食。”
徐晓风笑道:“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俞若云那边先挂断了电话。徐晓风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信息,抬眼看向关着门的次卧。
如果可能,他私心里希望俞洲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但这样的想法太过自私,他最终会尊重他的选择。
然后在俞洲做出选择的时候,像过去的俞若云那样保护好他。
自从和俞若云通完电话之后,俞洲发现,徐晓风开始暗暗地有了一些管控欲。
比如,从来不干涉他私生活的徐晓风居然设立了“家规”,要求他下完晚自习立刻回家,如果有别的事情耽搁,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甚至大部分时候,徐晓风会在学校再加一会班,等俞洲下晚自习一起回家。
俞洲什么也没问,暗暗享受这种特殊的关照,偶尔还会故意晚上几分钟,等待那人主动给自己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到了四月,奥数决赛的时候,徐晓风本来要参加学校安排的数学研讨会。
考试地点仍然在市里,晚上去第二天就能回来,俞洲准备自己一人去考,徐晓风没同意。
他特地辞掉了研讨会,非得亲自跑一趟,全程陪同,考完还带他去市区逛了逛街,买了一些如何排解压力的心理学书籍给他。
考完没多久,俞洲正在准备高二的期末大考,教导主任忽然把他和徐晓风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里。
徐晓风是上课到一半被叫出来的,手里还拿着粉笔,见教导主任满面红光、喜气洋洋,第一反应是:“俞洲的奥数成绩出来了?”
教导主任无比和蔼地看着俞洲,拍拍他的肩,道:“还没有出来,但我猜俞同学的成绩应该非常好,因为刚才我们接到了京大招生办的电话,那边有保送俞洲的意向。”
徐晓风和俞洲都是一愣。
京大的保送……徐晓风对他们的流程很清楚,说明俞洲至少在全国拿到了前几名。
他笑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俞洲的背,比自己拿了少年班录取书还要高兴,眉眼间全是骄傲:“恭喜!”
教导主任也与有荣焉:“我们学校已经连续两年没人考上过顶尖院校了,何况是保送。我刚已经和校长也说了,准备给徐老师和小俞都申请一笔奖金……”
一直没说话的俞洲忽然开口,打断了主任的话:
“谁打电话来的?”
主任还沉浸在喜悦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