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清水阁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真的是朕把他逼反的么?”年老的皇帝似乎是陷在了回忆之中,风从窗户缝穿了过来,他忍不住跟着轻咳了几声,宫人赶紧递水,皇帝这次倒没拒绝,跟着喝了几口。
他站起身子,原本挺直的脊背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佝偻,脚下迈着缓慢的步子挪到了窗前,隔着一层金箔纱纸望向外面的夜空,继续说道:“朕从前是曾想过要杀了魏氏,作为唯一的藩王,他已经不应该存在于东汉之上,那帮宗亲们没有一日不在背后逼迫着朕,若非如此,朕怎么能忍得下心呢。可是淑尤那孩子不明白啊朕不是故意将他那三个部下逼死的,逼死他们的,是他们为了力证武烈王的清白自己选择去死的,朕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拦,就”
他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阴冷:“可北陆那个余孽朕怎么能让他活着呢,当年朕与西汉联手就是为了吞并夜北,可承谟却秘密派了人前去北陆救那个殷氏的余孽,朕知道他跟那个伏羲后人匡子楚的关系,所以朕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麻烦,才不得已出手将他的人截杀在半路,然后装成是他的人,去杀殷氏的那个孩子,可惜了,让他命大的逃过一劫,本来朕以为大军灭草原的时候那个孩子就算不死在西汉的刀下,也会死在那个兵荒马乱的路上,毕竟他那时候才多大?还是个幼童吧却没想到他再次命大的活了下来,还在我东汉的土地上,在武烈王府里,好好的活了十年!”
说到此处,皇帝脸上带了一丝怨恨。
“朕怎么能让狮子的崽子继续留在这世上呢?朕是不得已,却不想淑尤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背叛了朕!”
他长叹了口气,一手有些艰难的支撑在窗台上。
“跟光明军的对弈已经持续了太久了,淑尤太强了,朕顷举国兵力才能跟他打个不相上下,所以朕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这才不得已命人做了他们魏氏先祖二十三人的牌位去楚关诈他,意料之中的,淑尤他,终于上钩了”他忽然低低笑开,笑声里包含着掩饰不住的凄凉,窗户一下子被他推开,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宫人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却看到皇帝的背影坚毅不动,一时间不敢出声。
“承谟,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饶是他如今已经不在了,也不打算放过东汉,不打算放过朕了,这算是你和淑尤对朕的惩罚么?”他抬头看天,除却头顶上那七颗十分明亮的星以外,周围均是一片漆黑。“朕原本还觉着对你不住,如今看来,朕这些日子以来的自责和懊悔,都是白付了。”
他声音带着一丝狠辣,转过头来朝宫人吩咐道:“传陈王,冯唐还有邢召进来见朕。”
宫人不敢抬头,诺诺的下去传旨,才一出门,就发现刚才已经议完事回去的几位大臣依旧站在门外,这其中就有三人。
“陈王爷,冯将军,邢将军,陛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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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
张宗移刚从宫里出来,一旁的小厮就问道:“将军,回府吗?”
张宗移摇了摇头,吩咐道:“让府里送些干粮和换洗衣裳过来。”
小厮疑惑道:“将军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张宗移抬了抬头,在天上找了半晌,最终才将目光定格在开阳星上,淡淡道:“九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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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楚的听水榭内,皇帝刚看完两封分别来自西汉和东汉的信函,都是用明黄色的绢纸书写的,一眼就知道是出自谁手,却转头就被他一把丢在了火盆之内。
“陛下,可是两汉的求助信到了?”
国师坐在下首含笑问道。
“求助信?”年轻的皇帝冷笑一声:“什么求助信,朕可是从未收到过这样的东西。”
明黄色的绢纸淹没在火光之内,国师抿了口茶,说道:“七星已经开始动了,这一场浩劫,谁都躲避不了,陛下又何必将事情做绝呢?”
皇帝淡淡道:“正义之师的目标是两汉而已,且北境王早已经承诺给朕,只要咱们不出手,这事就跟我北楚没有任何关系,朕又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呢?”
国师:“两汉的实力不可小觑,加起来足有近百万雄兵,各路诸侯如今都还没有真正出手,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皇帝挑眉看他:“国师信天还是信人?”
“自然都信。”
皇帝摆手,忽然狂妄一笑,高声说道:“可朕,只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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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荒历八-九四年三月初二的夜晚,天象异动,这是千百年来破军紫薇带着七星第一次移动了他们的位置,饶是后世的史学家们研究了上百年,都无法解释当日晚的这一现象,以至于后来的千年之后,这一现象成为了一种虚幻的传说,像是曾经被杜撰过的典故。
是夜,被围堵在汴京长达两月之久的东汉大军终于按捺不住性子朝着平凉的金甲军和光明军发出了猛烈的反攻,却被从西汉绕道而来的另外一万金甲军在关外截胡,当即打了东汉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过了几日,原本就处在劣势地位的东汉九路勤王军忽然出现了内变,九名首领因为一些小矛盾闹得上下不和,致使几次同敌军交手的时候都败下阵来,皇帝头大之余,这个时候却还不能轻易斥责他们任何一位,否则一旦引来勤王军任意一队的不满,都有可能给后面的战争中造成极大的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