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晚,江玉麟都睡得很不踏实,一闭眼就是很多亦梦亦幻的场景,可是醒来时又全都不记得了,唯梦中钱宝儿的哀伤弥留于心,久久不散。
江玉麟坐在牙行后面的屋子里,按着太阳穴,眼见婚期将至,她颇有种大难临头的戚戚感。又想到钱宝儿决绝的诗句和面对那男人时开心的笑颜,江玉麟觉得愈发难看懂钱宝儿了。
是什么时候起,那个会因为自己二三句哄骗的话开心不已的钱宝儿不见了?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褪掉了一身千金小姐病,取而代之的是个柔顺平和的钱宝儿。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其一夕改变呢?
正想着,九斤二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声嚷着:“少爷!”将一个红册子放到江玉麟面前,“这是婚礼邀请的客人名单,老爷要你再看一遍,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人。还有啊,婚房装饰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江玉麟拿起喜册翻开扫了一眼,又放下,叹口气,“去问问小翠,宝儿喜欢什么样子的房间,按她的要求做就行。”
“哦。”九斤二颇不愿意去,她对钱宝儿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开始那样,生怕钱宝儿提些过分的要求,又看江玉麟一脸愁容,只好认命地去了。
钱宝儿还真提了要求,却评价不出过分不过分,她要求把床加宽,加到并排躺四个人都宽松的宽度。
江玉麟也猜不出钱宝儿这个古怪要求的意图,便要九斤二照着吩咐下去就是。
其实钱宝儿的意图很简单,她担心成婚后,江玉麟找各种借口不和她睡在一起,如果床够宽,一人一边和分开睡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对钱宝儿来说,只要能和江玉麟待在一个房间里就很满足了。
越是临近婚期,钱宝儿就越平静,命运的轨道已经彻底发生改变,自己要做的就是守住眼前的平静。
婚期前五天,顾井找上门来,他告诉钱宝儿,回家一说,顾残生就答应了,只是…。。顾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只是师傅最近变得很奇怪,经常望着空气发呆,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天晚上起夜,竟然发现师傅蹲在角落里哭。所以我就在家多陪了他几天,今天师傅突然很开心,做了好菜还喝了不少酒,告诉我再过几天他就了了一辈子的心愿,他最放心不下我,要我赶紧来找那个赏识我的少爷,所以我就来了。”顾井不时偷偷看钱宝儿,一看就是担心钱宝儿反悔的样子。
钱宝儿心突突跳了起来,再过几天顾残生的心愿就了了,难道他打算在自己的婚礼上有所行动?
她这边低眸沉思不说话,可把顾井担心坏了,他大胆地抬头看向钱宝儿,不由自主又露出傻傻痴迷的表情,忽地想起正事,抬手给了自己一下,然后忐忑地问:“钱小姐,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钱宝儿抬眼看向顾井,心中豁然开朗,她微微一笑,“怎么会?我这几天还在担心你师傅不肯答应呢。既然来了,我们就先把文书签一下吧,你也好拿银子回去孝敬你师傅,让他过上好日子。”
顾井放下心来,咧着嘴巴笑,忽地又想起什么,收住笑容小心地问:“我的那个好兄弟阿正现在在庙里给他爹祈福呢,还得两个来月才能下山,不知道那时候再签文书行不行?”
钱宝儿笑道:“就等他下山后,你和他说说吧,他若是愿意,我再和他签就是。”
顾井彻底放下心,傻笑着偷看钱宝儿。
钱宝儿命人把一早准备好的文书拿了过来,一式二份。顾井也不识字,拿过来就按手印,他生怕按得不好被钱宝儿瞧不起,非常小心,非常用力地按了三个端端正正手印。
钱宝儿则提笔签了字,而后笑着将其中一张递给顾进,“你要收好了,别弄丢了。还有,别被你师傅看见了,上面可是签的我的名字,被他看见就知道你撒谎了。”
顾井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里继续欢呼好体贴好细心的钱小姐啊,还这么漂亮,真是太完美了。
钱宝儿收回属于自己那张后,将一早准备的一个盒子推到顾井面前,“这是给你的十年的工钱,数数吧。”
顾进笑呵呵地拿过来,打开一看眼睛立马直了,他不敢相信地伸手将那沓厚厚的银票掏出来,一张一张查看,竟然全是一千两一张的,顾井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再看,还是一堆一千两银票,他瞪着眼睛吃惊地看向钱宝儿。
钱宝儿笑道:“这是五十万两,是你十年的工钱,怎么了,嫌少吗?”
顾井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多……太多了,我……不值这么多!”
钱宝儿一笑,“如果你做的就是一个普通家丁做的事,这银子是多了。可是我要你做的事情不简单。”
顾井更担心了,“我……我恐怕……恐怕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