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想要将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调整过来,却一直不得其法,一时心里有些着急,手动了动,不经意间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我大口喘息着看去,留神分辨,发现那是一条巧克力。
顿时想也不想,手忙脚乱地撕开包装,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血糖较低的状态下,消化道对糖类物质的吸收会加快,但仍需要经消化液的分解,才能被细胞利用。在我吃完一整条巧克力,却仍然持续无力的状态下,心里一直想着这些,来支撑自己不要失去意识,但……
从指尖传来的密密麻麻似被小针扎刺的痛感将我唤醒,睁开双眼后,意识在不算清明。此时我上半身趴在凳子上,左手枕在耳旁,右手还拿了一个巧克力被吃完后剩下的包装袋。我舔一舔嘴角,甜腻的味道传来,我才终于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撑起身,看向墙上的挂钟,心里一估量,知道刚才自己应该是昏睡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在低血糖引起的昏迷中,这样的状况算不了什么,我撇了撇嘴,起身将手上的垃圾丢掉,便走出了休息室。
由于没剩几小时,一下电梯我便直奔办公室,打算临阵看一遍手术计划,再考虑休息的事。刚坐下,之前让人帮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不意外地在屏幕上看到唐生的名字,我一边翻开放置在一旁的资料,一边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ldo;喂?我刚刚在手……&rdo;
&ldo;你现在在哪?&rdo;
我张口想要解释,却被他不容商量地打断,愣了好几秒,我才舔舔嘴唇回答道:&ldo;我在办公室,刚结束了一个手术,你这么着急干嘛?&rdo;
说完我一边等着回答,一边继续看资料,好半天没有听见动静,我一看才发现,他竟然已经挂了电话。再一看屏幕,才发现之前竟然有多达五十多个未接电话,除了三个被标记为骚扰的外,其余全是唐生打的。
正诧异间,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响,我受惊般看去,唐生站在门口,右手抓着门把,面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此刻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皱着眉回看向他,嘴里的疑惑还没有问出,他却已大步走过来,开口道:&ldo;你刚刚是不是在休息室昏迷了?&rdo;
我怔了怔,有些不解地反问道:&ldo;你怎么知道?&rdo;
他没有回答,走近后一下蹲在我身前,掏出手电,就要开始对我做常规检测。我忙伸手制止了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眼睛盯着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唐生眉头抽了一下,抬手讲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按动了几下,一把丢在我办公桌上。我伸手将其拿起,定睛一看,顿时背上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正是几十分钟前,我在手术休息室失去意识倒在板凳上的画面。
从震惊中回神后,我猛地抬头看向唐生,开口问道:&ldo;谁拍的,不,谁发给你的?&rdo;
他摇了摇头,回答道:&ldo;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打过去也没有人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rdo;他说着又要身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稍一退身避开了,随口说道:&ldo;我没事儿,就是低血糖,刚吃了一条巧克力,现在已经恢复了。&rdo;然后神情严肃了些继续道:&ldo;你有问过李希瑞吗?&rdo;
唐生闻言紧蹙了眉头,摇着头说道:&ldo;车祸急救后,我还没见过她。怎么会低血糖?今天没吃饭吗?&rdo;
我撇了撇嘴,一回想还真是,但一直没有饿的感觉,再加上也吃了点东西,我没有太在意,低头继续看了起来。唐生见状道也没有打扰,起身便出了门。
资料看到一半的时候,唐生又回来了,我抬眼看去,发现他手里提着两袋食品包装袋,不一会儿,又嗅到了豆浆的醇香气味。我难免诧异地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开口问道:&ldo;这个时候,居然有卖早点的?&rdo;
他摇了摇头,回避了我的问题,只开口道:&ldo;快吃吧!&rdo;
我依言拿出一根油条吃了起来,跟着把资料看完,豆浆也见了底。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正打算开口说点儿什么,冷不丁地唐生开了口:&ldo;你之后那个手术,我帮你做吧!&rdo;
我翻资料的动作定在当场,看着他,心里一时疑惑,一时痛心,一时不解,一时失望,千头万绪中语气颤抖着说道:&ldo;给我一个理由。&rdo;
唐生转头避开了我的眼神,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里闷闷的。我盯了他好一阵,还是没办法在这本十分熟悉的侧脸中看出什么,只好低了头,开口道:&ldo;不可能,我会自己做。&rdo;
说完我没有再理会他,也不想再呆下去,将食物的残害丢进了垃圾桶,便径直走出了房门。
手术很快便开始了,韩芊被送过来之前,我一直躲在手术准备室,面对着一堆器械发呆。我不明白唐生为什么要帮我做手术,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出理由。就算又是拿我身体不好做理由,那至少也是个能接受的解释啊。
第一百一十章再度晕倒
韩芊的病情如我之前所说,是属于本身不重,但由于后期不科学的处理,变得比较麻烦的那种。这导致了,在手术的前期,我和对面,从胸外临时抽调的副手医生,主要的工作,是分离受左心淤血影响,发生了病理变化的胸腔和心包组织。
这是个繁琐又费精力的工作,近心血管本不算细小,但由于其中的大多数都发生了畸变,我们处理得很有些心惊胆战。终于左心暴露,我本打算松一口气,定睛往里一看,却不由眉头皱得更狠了,这瓣膜实际的恶化状态,竟是比我们预测的还要更严重。
我叹了口气,隐约间,感到精神有些不济,我没有太在意,提起手术刀便开始要划开心室壁。手上用力,在刀刚从计划点陷入的肉壁的时候,我脑中从之前在休息室开始,一直未消散的昏沉感突然扩大,眼前猛地一黑。
这样的状况虽是转瞬即逝,但我还是被吓得讲手突然一提,跟着便无可避免地划伤了主动脉。由于期间对其做了半夹闭处理,大出血的现象是被避免了,但情况也并没有好多少,因为这表明,我们得先停止修复工作,在缝补好出血口,再度通血确定安全后,才能再继续。
我疾呼了好几口气,强振精神努力让自己忽视刚刚身体的状况,只是当我再度拿起手术刀,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难以抑制地颤抖,跟着也使被握着的手术刀,在无影灯对光下闪动。
我想我的意志就是在这样的场面下被慢慢击溃的,当我越是用力抑制,越是抖得厉害地往出血点探近时。我清楚地听到身旁协助手术的护士语气似惊似疑地叫了我一声,可就算是这样的状况,我还是想要逞强,我想张口说一句&ldo;我没事儿&rdo;。可声音刚到喉咙,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随着这还没出口的句话泄了个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右手带血的医用橡胶手套,和随着我摔倒,从手中脱出滑向不远处却仍反射着灯光的手术刀。
我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四周一丝一毫的光明也见不到,但我不能移动,一步也不能。就像是身体还有心里,一时间都被灌上了沉甸甸的重金属一样,我感到自己在疾速的下降,四周却依然是浓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