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阿翎已经在心中记恨上了柴贵姬,而那头柴贵姬看顾过沈婉兮,便也回自己宫中了。
竹雨立在柴贵姬身后,梳着她黑墨一般的长发,低声道:“主子何必在元熙王姬面前说那些呢?要是捅到了帝后面前……婢子见那丫头是个机灵的,只怕要坏事。”
“我晓得那是个机灵的,这才在她面前说溜了嘴。”柴贵姬看着镜中姣好的容颜,“我巴不得她捅到皇后那里去,如今皇后自顾不暇,哪里会抽出手来对付我?不仅不会,还会如往昔一样亲亲热热的唤我‘妹妹’。”
“可是若是白家的出马了……”竹雨有些担忧。
柴贵姬捋了捋长发:“你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且不说白家那家主就是茅厕中的石头,又臭又硬。就是他肯来,那毒怕也解不了。再说了,林氏那性子,扇一下就比谁都会生事,到时候,还需我如何?”说到此,她忽又笑得温婉,“皇后思女成狂,癔症发作,失足跌下珀月湖……”
听着自家小姐温温柔柔的声音说着这样恶毒的话语,竹雨还是打了个寒战。但毕竟这是从小伺候大的小姐,她也是知道些的。
柴贵姬自小就是性情温婉,但柴家夫人死得早,又是幺女,虽说家风甚严,倒不至于克扣,只是就被柴家老祖宗讨去养了,而这位老祖宗,正是太祖的胞妹华玉帝姬沈沁荷,当年给大齐打下来三分之一的江山,脑子那是个灵光的,正是传闻之中的女强人。然后华玉帝姬给自己下面n辈的柴贵姬灌输的,也就是要做人上人的理念还有自己的一辈子的权谋。
然后没过上几年,年近一百的华玉帝姬嗝屁了,柴贵姬守完孝,脑子里要做人上人的观念根深蒂固。而女人的人上人,要么女皇,要么皇后。鉴于现在这位,年方不惑,算不得老,也是个貌比潘安的,何况长年上位者,身上不怒自威的霸气让人着迷。柴贵姬也不是武媚娘那种吃着老的还要啃小的,也就只能朝着皇后之路奋进了。
可是皇后有人了啊,挡路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于是乎,沈婉兮作为皇后养女,成了第一个牺牲品;然后佟明远为了自家粉雕玉琢的小表妹,成了第二个牺牲品;最后夏侯轩为了自己的小女神,成了第三个牺牲品。
竹雨只在心中默默的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自家姑娘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不然会被移除的相当彻底。
而另一头,阿翎在皇后面前,踌躇着到底将不将此事告诉皇后,见皇后满脸疲倦的样子,也是心酸,唤了一声,还是忍住了,只怯生生道:“舅母觉得,姐姐是被谁害了?”
“我能怎么觉得,总归也动不了她。”皇后轻轻擦试着沈婉兮的脸,只觉得这孩子的脸色愈加苍白了,“无凭无据的事,能如何?”
听这话,皇后道像是知道事情始末的。阿翎愣了愣:“舅母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皇后轻叹一声,“华玉帝姬过世还不到十年,昔年太祖承诺过这妹妹,非灭族之罪,不诛柴家后。柴雨霏心机深沉,我早就该知道了,只是委实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快,就将手伸到婉儿这里了。”
“都这样害了帝姬了,还不是灭族之罪?”阿翎嚷了一声,心中虽是不忿,但明白,伤了皇嗣,不至于灭族;要想夷灭三族,只能害了皇嗣性命。那样,便是沈婉兮咽气,再找到证据证明的确是柴贵姬,便能给她一杯鸩酒了。
“傻孩子。就算你姐姐死了,也杀不得!”皇后忽然咬牙,“你舅舅惜才,这回子钦点的状元又是柴氏亲兄。不仅杀不得,还要摆出宠爱的样子来,既是安抚柴家,也是安抚京中其他世家。”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抚着阿翎的小脑袋,“你啊,现在也不小了。舅母将你纳在翅子下,实则也并没有完全将你与后宫阴私隔开,只是如今,这柴氏来势汹汹,不得不防。”
“舅舅是皇帝啊,何况如今景泰升平。”阿翎不解,对于朝堂上的事,她实在了解太少了。
皇后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点在她的鼻尖:“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不懂。”左右看了看,皇后低声道,“你三舅舅当年的事,你晓得么?”
三舅舅?说的正是造反被杀的秦王沈珩。对于此人,宫中几乎不曾提起过,她也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些。
“秦王当年谋逆,是你父亲领兵抗衡的。原本要株连其党羽,却发现,他的势力盘根错节,有些子漏网之鱼,现在都没能找到。若是那些漏网之鱼是在外领兵的那些,后果如何,你懂的,是么?”
阿翎重重的点头:“所以舅舅现在要借助世家的力量?所以当初选柴氏入宫,才给了这么高的位置?一面是提醒林家收敛些,一面是在安抚世家。”
“世家之间,那势力才叫真的盘根错节,其中不乏有实力雄厚的。”皇后喃喃道,“如你夏侯家,还有萧家,你五舅母的娘家归远侯府宋家,还有柴家……”她忽然缄口不言,只是抚着阿翎的小脑袋。
阿翎心中忽然凉得很,忽然觉得,当年自己母亲嫁给父亲,虽说是拉拢,但现在舅父未必信任这些当年他拉拢的人了。阿翎甚至觉得,自己和哥哥被接入宫中抚养,是不是舅舅扣留的人质?
毕竟定国公府手中所握,乃是大齐三分之一的兵力。但想想皇帝对于自己兄妹和母亲那股子心疼劲儿,如何都不像是假装的,也就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