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课是七点到九点半,钟老师课时费是一小时三百,也不是很大价钱,却是机构能开出的最高价。两个半小时,七百五没了。
钟老师同她开玩笑地讲条件:“少扣点嘛姐姐。”
“你缺这千儿八百的?”敬姐不冷不热瞥他一眼,“你又不娶老婆,之前不是还说死了就把遗体和财产全部捐掉?”
“嗯,是有说过,”钟悯转身去饮水机接水,“但那是之前的想法,我现在后悔了不可以吗?”
他拧上杯盖,侧身对着墙上的挂镜照一照,自言自语似的:“头发是不是该修了?”
敬姐摇摇头,没搭理他。
周五那天很多人搭理他。机构里老师学生都司空见惯钟悯入夏以来t恤短裤拖鞋的随性装束,他难得收拾,见人便调笑:钟老师约会去呀。
敬姐深深打量他一番,叹口气:“悯,你真的不应该在我这里继续蹉跎时间,t台才是你的主场,而且当初你告诉过我你喜欢这份职业,到底为什么放弃?你明明有走得更远的能力。”
十年时间在她身上的痕迹很明显,做她的学生时她二十九岁,做她的同事时她快四十岁,细细纹路爬上她眼角。
“单纯觉得没意思而已啦,”钟悯仍然没有告诉敬姐真实原因,扭头对她微笑,“给你当苦力你不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她答道,“但无论是作为你的老师还是年长你一些的姐姐,我比较希望你到更合适的地方去。”
敬姐捧起来水杯喝一口水,说:“你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当我学生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当年小乔说钟悯联系不上,问有没有见过他时她也很慌,好像这一个人随江城的水一样蒸发掉,了无踪迹。直到两年前的暑假,人出现在办公室,憔悴许多,眼窝深陷,问她:“敬姐,机构缺老师吗?”
起初以为他与公司解约是被人故意使了绊子,可能缺钱,所以尽管是兼职,也给了艺丰能给到的最高时薪。后来才慢慢发现,事情并非她猜想那样,不问不说,问了就打哈哈,便不再问。
钟悯就这么在机构留了下来,直至如今。
更合适的地方。
钟悯没有接她话茬儿,只回道:“顺其自然就好。”
五点五十,教室躁动,高跟鞋跟磕在地板咔咔响。手机在讲台上轻震,信息来自方重行,短短四字:楼下候你。
机构六点下课,学生陆续从镜子里出去。钟悯关掉形体室的空调,拉开窗帘通风时发现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漫天雨。
江城的雨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办公室里备有几把伞,此时大多被出去吃饭的学生借走,只余下一把,他没有取,留给还未下楼的敬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