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男人有时候高深莫测望着自己无声笑着的样子,他心烦得走在路上都跳脚。他才不回去,宁可饿着,也不能叫人看扁了。
吴久生出了厂,沿着长长的河岸晃来晃去。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河对岸生活街的一片灯光在这面看上去尤其显眼,有种温暖明亮的错觉。
吴久生的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发现是小组长薛锦同追着他跑了过来。
他还以为薛锦同是为了他和何佳佳来劝架的。没想到薛锦同走上来,对他笑笑,直接问了他另一件事。
“白天在车间不是和你说了,休息的时候等着我来找你,有正事和你说啊,你怎么一个人跑了?”
他这么一说,吴久生才想起来,好像还真是。
薛锦同也没介意,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到生活街的桥上带。吴久生不知道他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走得慢了几步,差点摔跤。
“晚上没什么事吧,我带你去见个人。”薛锦同说。
“谁啊?”
吴久生刚问出那句话来,桥上迎面走来个人,立在了他和薛锦同的正前边。
是胡达,他身上还带着一股烧烤炉子的炭火气,他看了晚归的吴久生一眼,视线落在他受伤的嘴角上。
“啊,是胡老板。”薛锦同和胡达打了个招呼,松开了抓着吴久生的手。他察觉到胡达半天也没挪窝的眼神,便替吴久生解释了一句:“今天厂里有个人和阿生有点误会,两个人有点小摩擦。打人的人,保卫科已经处分过了,扣了工分和工资,明天还会广播通报批评。我这刚带阿生回宿舍上了趟药,正准备送他回去呢。”
胡达“嗯”了一声,把双手从插着的裤袋里拿了出来。
“我知道,听上我那吃饭的人说了。我就是过来接他的。”
薛锦同看胡达的眼神有一瞬惊奇的疑惑。
“胡老板这么有心啊?生意都不做了?”
胡达一笑。
“今天生意不太行,我把店暂时关了。”
他说那话的时候吴久生瞪大了眼睛站在薛锦同身后看着他。
你放屁,他用眼神反驳胡达,狗屁生意不好,每天就数这个时间吃饭的客人最多,这话你也敢说,骗鬼呢吧!
但偏偏胡达的面色就是分毫不为所动,也让人找不出什么话茬。薛锦同原地站了一会,见不大可能把胡达甩开的样子,暂且拍了拍吴久生的肩膀,叮嘱他一句好好休息,就与他告了别。
走时吴久生问起他之前提过的事,薛锦同只对他做了个手势,说一会微信联系。
胡达和吴久生肩并肩站在桥上,看着人一路走远,桥上没有路灯,光线暗暗的,胡达温热的手心靠过来,借着衣裤的掩饰,抓了一把吴久生的手。
吴久生回头瞪他一眼。
“有钱都不赚,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刚才我还觉着你这人挺靠谱,做事很认真呢,你也不用这么快打我的脸吧,你这一天天的,今天一个高兴就不开门了,明天一个不高兴又不开门了,你等着喝西北风啊。”
青年真一副教训人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完全忘了之前偏生耍小性子,强行给人闭了门不让人大晚上做生意赚钱的到底是谁。
胡达也不拆穿,由着他骂。
“你太久没回店里来了,有工人说了你的事,我不放心。”他走近青年,低头对青年说。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吴久生原地蹦了两下,还特意把伤口扬起来给胡达看,“男人嘛,打个架算什么大事,就算受点伤,那也是男人的勋章。”
胡达借着背后生活街的灯光,看了那处伤口一眼,确实伤得不算严重,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痕,上了药,出血也早凝固了。
他推着吴久生的后背把人带回到店里,进了门才忽然暴露本性,一反身将吴久生抵在门上,指腹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肉,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那个吻和昨天的又不太一样,有点霸道,又有点压抑,吴久生有点头晕目眩,并不能很好地分辨。
“下次有人找上门,你就照着他下巴打。下巴关节脆,容易脱臼,脱臼以后会很疼,但不会造成严重伤害,方便自己脱身就行,事后追究责任,你不是找事的一方,也追究不到你。”
他教吴久生说。那是他在狱里学到的自保用的套路,他不希望青年打架,但让吴久生自己学个一两招,也总好过一味受人欺凌。
幸而他今天没有亲眼见到青年挨打的情形,胡达并不敢确定,如果当时自己在场,还会不会有现在的冷静克制。他实际上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刚才亲吻青年的时候,舌尖尝到的青年口腔里的那一点铁锈味,都让他的胸口沸腾不止。
冲动是魔鬼,他想。
好在面前的人没事,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傻子。
“你怎么什么都懂。”被胡达放开以后,吴久生靠在他的胸前喘着气说,“我以前问过你是不是混江湖的,你说不是,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直往胡达的心口上戳。
“这也太不公平了。昨天我把我家里的事全告诉你了。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交底吧,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的事?叔,你这样不厚道,做人要自觉,我觉得两个人如果真心要过日子,怎么样也应该相互加深一下了解,这事很严肃的,你别嫌我啰——”